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将那杯带着清冽香气和奇异暖意的花露喝了下去。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温热感，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连日来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紧绷，竟真的缓缓消散。
当她喝完最后一口，抬起头时，发现吴良不知何时己经转回了目光，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深邃，不再是以往那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也不是失控时的疯狂，更不是力量提升后的漠然。那里面……流淌着一种苏宛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深沉的东西。像是观察，像是确认，又像是……某种无声的、笨拙的慰藉。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低沉。
“很好……”苏宛轻声回答，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谢谢。”
吴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伸出手，不是碰触她，而是轻轻拂过她额前一丝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的指尖依旧带着一丝空间的凉意，但拂过皮肤时，却奇异地没有引起任何战栗，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你的‘光’，”他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诉说，“比以前……亮了一些。”
苏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出来了。看出了她心中那因他而起的、微妙的变化。看出了那份恐惧逐渐被依赖取代，迷茫中生长出的坚定，以及……那份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他没有点破，只是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认可？
苏宛看着他冷硬的侧影，在模拟黄昏柔和的光线下，仿佛也镀上了一层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轮廓。她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堡垒，这个强大的、如同神祇又如同恶鬼的男人，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绝望了。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星萤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小脑袋在苏宛肩膀上蹭了蹭。
吴良的目光也随之扫过星萤安详的睡颜，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快速的、难以捕捉的柔和。
“带她去休息吧。”他淡淡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稳。
苏宛点了点头，小心地抱起星萤，向生活区走去。
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低语。那声音太轻，太模糊，她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那隐约的语调，却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层层叠叠的、甜蜜而慌乱的涟漪。
她好像……听到他说：
“……这样就很好。”
堡垒的模拟黄昏，将两人的影子在金属地板上拉得很长，短暂地交织在一起，然后又随着她的离去，缓缓分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宁神花露的清冽香气，以及一种名为“羁绊”的、温暖而坚韧的丝线，正无声地将他们，越来越紧地，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