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深不动声色地问：“刚才外面说的‘秋闱’，是啥？”
阿西头也不抬：“每三年一次的大考！府试过了进院试，再过就是乡习，中了叫举人，能当官！”
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齐云深没吭声。
阿西掂了掂篮子里的葱，随口补了一句：“你也就听听罢了，哪轮得到你这种穷酸？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还想考试做官？做梦吧你。”
他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转身就要走。
齐云深还是没反驳。
他只是低下了头，目光重新落回那盆盐水。
姜皮还在转。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让那片薄薄的姜皮转得更急了些，像个小陀螺，在水中划出一圈又一圈细密的波纹。
他的眼神却己经不在水面上了。
他在想。
怎么搞到第一本书。
怎么学会写第一篇八股。
怎么从一个刷碗的，变成一个考生。
外面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堂前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灯笼亮起，昏黄的光透过帘子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影。
阿西收拾完准备下班，路过时瞥了他一眼：“还不走？泡手泡傻啦？”
齐云深这才缓缓收回思绪。
他把手从水里拿出来，慢慢擦干，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他站起身，把盆里的水倒进下水沟，顺手把空盆翻过来扣在墙角。
阿西己经走到门口了，回头催他：“赶紧的，别磨蹭。”
齐云深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跟上。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目光扫过后厨——灶台冷了，锅盖严实，案板擦得发亮，连柴堆都码得整整齐齐。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
农历六月初七。
距离秋闱，还有不到三个月。
他转身走向自己睡觉的小隔间，脚步比平时沉了些，也稳了些。
经过阿西身边时，他忽然停下。
“你说，”他声音不高，但清楚，“一个穷书生，要是真想考科举……第一步，该干什么？”
阿西愣住，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
他上下打量齐云深，仿佛在看一个饿昏了头的乞丐说自己要当皇帝。
“第一步？”他嗤笑一声，“先去庙里拜菩萨，求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