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我们的大学里,还没有这样一个教授,能在掌握了一种深奥的语言之后,也相应地掌握希腊诗人深奥的才智与诗情,并有心将之授予灵慧超凡的读者。至于那些神圣的经文,或人类的圣经,这个镇上有谁能告诉我它们的名字?
大部分人只知道希伯来民族有经文。无论哪个人,都会煞费苦心地去捡一枚银币;可黄金的文字在这,那些出自古代最睿智的人之口,其智慧价值被历代公认的文字——然而我们读的只不过还是些轻松读物,初级教程和教科书,离开学校后就看些适于男孩子和初学者的“小读物”、故事书之类。我们的阅读,我们的谈吐,我们的思想,都停留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只能配得上那些侏儒矮子。
我渴望结识一些比我们康科德本地人更聪慧的人,他们的姓名在这里几乎不为人所知。或者说我们只听过柏拉图的名字,却不读他的著作?
就如同柏拉图与我是同乡,而我们却从未谋面——他就住在我隔壁,而我却不曾听闻他讲话,不曾享受他的妙语连珠。那情况实际又如何呢?
包含他不朽智慧的《对话录》就放在我旁边的书架上,我却从未碰过它。
我们都是文盲,缺乏教养,格调低下。我承认,在这方面我看不出两种文盲之间有什么明显差别:一种是我镇上目不识丁的老乡,另一种是只读儿童书籍和弱智读物的人。我们应当像古代圣贤思齐,但我们首先要知道他们贤在何处。我们都是些草芥匹夫,我们智慧的翅膀也飞不出日报专栏的高度。
并非所有的书卷都像读者一样愚钝。有些书所描述的,可能就是我们的情况,如果我们真能听进去,领会其中含义,那它们会比清晨和阳春对我们的生命更为有益,或许能让我们以全新的面貌看待眼前的事物。
有很多人就是因为阅读了一本书,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书籍本身就是为我们而存在,它给我们说明了许多奇迹,而且为我们揭示了新的奇迹。我们如今无法言表的也许会在别处找到表达。
那些让我们困惑迷茫、不知所措的问题同样也烦扰过智者,没有一个智者可逃过此劫,他们都曾以自己的能力、语言和人生来解答这些难题。
再者,拥有了智慧,我们才能有开阔的胸怀。
康科德郊外农场上孤寂的雇工,有自己的再生和独特的宗教体验。他相信,他的信仰把他领入寂然肃穆之中。或许他会认为书本中的东西不可信。而数千年前,佐罗亚斯特也走过了同样的路程,有同样的体验;而他,作为智者,明白事物的普遍性,因而能相应地与邻人交往,甚至还说是他创立了拜神制。
那么,就让那位雇工谦卑地与佐罗亚斯特神交流吧,在一切圣贤的自由感化下,与耶稣本人通灵,让“我们的教会”滚到一边去吧。
我的乡村大学堂
总是吹嘘自己属于19世纪的我们,迈着最迅捷的步伐,超越了所有民族。可想想,这乡村对自己文化的贡献是何其微渺。我不想恭维我的乡人,也不想受他们恭维,因为这于我们都无益。
我们需要鞭策——像牛一样被驱赶,然后才飞速快跑。我们有相当体面的公共学校制度——只是针对接纳幼童的学校而言。除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冬季文法学校和政府提议最近刚要修建的简陋图书馆,我们没有一所自己的学校。
我们在食物与疾病上的花费远远大于在精神食粮上的花费。我们该有自己的非公共的学校了,这样我们成人后也不至脱离教育。
乡村该变成大学堂了,年长的村民也该成为大学同仁了,让他们带着闲情逸致——如果他们确实富足丰裕的话——在晚年自由自在地从事研究。
莫非这个世界永远只局限在一个巴黎或牛津?
难道学生就不能在康科德的蓝天下生活起居,享受自由教育吗?难道我们不能聘请一些阿伯拉尔那样的人来为我们授课吗?
哎呀!我们一直忙于放牛开店,逃学太久了,教育被可悲地冷落一旁。在这个国家,乡村应该在某些方面取代欧洲贵族的地位。
它应该成为优秀艺术的资助者。它足够富有,只是缺乏宽宏的气量与优雅的举止。农民与商人看重的东西,它出手大方,若要它投资那些更有才智的人所知的价值远远大于常者的东西,它却认为那是乌托邦,不屑一顾。
镇上花了17000美元修建了一座市政厅,这多亏了财富与政策,但如果要说把钱花在有血有肉的智慧上,那才是蚌壳中真正的肉啊,大概100个年头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
每年为冬季文法课堂募捐的125美元,比镇上任何同等数额的开销都要值得。我们生在19世纪,为何不去享受19世纪提供的种种便利呢?为何我们的生活要如此狭促?
如果我们要读报纸,为何不抛弃波士顿无聊的事情,立即去订阅一份世界上最好的报纸呢?——不要再吮吸“中立派”的乳汁,或咀嚼新英格兰的“橄榄枝”了。
把一切学术社团的报告都带到我们这里来,让我们看看他们是否真懂些什么。我们为何要让哈博兄弟出版社和雷登出版集团来为我们挑选读物呢?
正如文化品位高雅的贵族周围聚集着有益于修养之物——天才——学识——智慧——书卷——绘画——雕塑——音乐——哲学等诸多器具,那么让乡村也如此吧——不要只请一个教师、一个神甫或者一个司事,不要只建造一个教区图书馆,也不要只选择3个市政委员,因为如果仅仅依靠这些,我们的清教徒祖先也只能在一块荒凉的岩石上挨过严冬。
我们的办事原则是集体行动,我确信,随着境况的改善,我们的财富肯定会超过贵族。
新英格兰能够聘得世界上全部的博学智者来为自己授课,让他们在这里食宿,新英格兰要彻底摆脱偏狭。这正是我们想要的非公共的学校。
我们不需要贵族,而需要高贵的村子。如果有必要,就在河上架起一座桥,多走几步路,但在我们四周黑暗而无知的深渊之上,至少架起一座拱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