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他昨天回家有自述或者您观察出来什么异常吗？”
周易仔细想了想答道：“没有，他昨天回来完全没有跟我提受伤的事，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只是执了一天的勤比较疲倦，但是不排除他有不舒服却怕我担心所以没告诉我的情况。老董，小燃昨天后来有跟你提过他不舒服吗？”
董星文摇摇头：“没有，他当时挨了那一擀面杖之后，我们看了下没出血，就头皮稍微有点肿，他跟我们说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你说的也很有可能，这家伙真的挺能忍的，之前我们在行动中他曾经穿着防弹衣中弹，肋骨都断了硬是一声没吭，到行动结束才跟我们说，昨天这事儿他确实有可能又自己扛着了。”
周易听到董星文的话深深的皱起眉，姜义燃对过去那三年的经历总是避而不谈，每每周易想要问起，都会被各种岔开话题。
韩芸菲悄悄用胳膊肘怼了下董星文，董星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赶忙收了声。
姜义燃却一脸像是在听别人故事的表情，根本不觉得董星文口里形容的那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倒是不认为自己还在做梦了，而是坚定的认为自己穿越了。
张医生点点头说道：“从CT结果来看，患者的大脑并没有明显的损伤。通常程度较轻的脑震**是不会在CT检查中显示出异常的，主要的判断依据是患者的自身感受，比如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或者疲劳和精神差之类的表现也可以是脑震**引起的。从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患者可能是由脑震**引起的失忆，他被钝器所击打的右耳上方部位，正是主管记忆的颞叶区，颞叶区受损就可能导致记忆出现问题。”
周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颞叶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当年他被子弹打中的就是这里，才导致他醒来后记忆一片空白。他和姜义燃的手臂上各自有一道“情侣刀疤”还不够，这回又来了个“情侣失忆套餐”。
马飞在一旁问道：“张医生，那他这个记忆能恢复吗？”
“这个要视情况而定，通常情况下脑震**引起的失忆很多人都是可以恢复的，而恢复所需要的时间不一定，可能是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不过这位患者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张医生目光犹豫的看向周易。
周易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转身对马飞和董星文说道：“大飞，老董，麻烦你们先带小燃出去待一会儿吧。”他握了握姜义燃的手，轻声说道：“小燃，你先去休息一下，让我来跟医生说好不好？”
姜义燃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看周易写满温柔的目光，他从来没见过老大这样对自己，又怎么说得出拒绝。
看着姜义燃离开诊室后，张医生才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在临床方面大部分由脑震**引起的逆行性失忆都是比较短期的记忆，通常都是受伤当时和近前期的事情。并且能够造成失忆程度的脑震**一般都会同时伴随其他严重症状，这些症状并不是他忍一忍就能隐藏住的。可这位患者的脑震**看起来并不严重，却丧失了长达五年之久的记忆，这一点很不寻常。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应该考虑一下心理因素。你觉得呢，子焱？这是你的领域。”张医生看向程子焱。
程子焱点点头：“如果你认为器质性损伤不会造成这种程度的失忆，那就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张医生转向周易问道：“请问患者过去这五年里有没有经历过一些让他十分不愿意回想的事情？非器质性损伤的长期回溯性失忆例子并不多见，其中大部分患者都曾有过非常糟糕的经历，他们的失忆也可以看成是一种自我保护。”
诊室里的几个人全都沉默了，那三年时光何止是姜义燃想要忘记，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愿再想起。
“有。”程子焱抬起头看向周易：“他有过整整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三年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那时的心理状态差到极点，却始终拒绝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周易迎着程子焱责备的目光，默默红了眼眶。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韩芸菲开口道：“小姜确实是有三年过得挺难的，他不愿意回忆起那段日子也完全说得通。可是他为什么把那之前的事也给忘了呢？老大对他来说比他的命还重要，他怎么可能把跟老大在一起的日子也给忘了呢？”
程子焱解释道：“因为记忆不是单纯的硬盘数据，想删哪段删哪段，记忆是由一个个相关事件交织起来的极为复杂的网络，想要彻底忘记一个让自己痛苦的回忆，就必须把与之相关的事件全部删除才行。我想小燃之所以连前面的事也忘了，是因为那些记忆最终会指向那段让他痛苦万分的回忆。简单的来说就是，没有爱，就没有痛。”
“那这么说来，小姜还能记得老大，而不是把他，还有我们这些人全部忘记，已经算是幸运的结果了么……”
程子焱低下头沉默不语，无声的攥紧了拳头。姜义燃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周易，甚至连这些同事也都还记得，可一切有关于他的记忆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遗忘了。刚才姜义燃看着他的陌生眼神，让他难过不已。他虽然放手了，成全了，但他还是希望他爱过的人至少可以记得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不曾相识过。
韩芸菲对程子焱说道：“程医生，我知道老大之前的失忆就是你给治好的，他受过那么重的伤你都能帮他把记忆给恢复过来，小姜这个你是否也可以如法炮制一下呢？”
程子焱摇了摇头：“周顾问和小燃的失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当初周顾问虽然脑部受损，但他自身恢复记忆的愿望非常强烈，因而对于催眠治疗的响应十分积极。而小燃是潜意识当中不想要这段记忆，我用同样的方法治疗搞不好会让他的大脑更加抗拒从而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那难道只能等他自己恢复吗？如果他一直不恢复又该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尝试用引导的方法，顺着他失忆的时间节点，重现当时的一些场景，让他觉得熟悉，从而自然而然的勾起当时的回忆，这比强行催眠唤醒他的记忆要安全很多。”
韩芸菲点点头：“这倒是不难，我们这些人都在，复制一下当年的场景还是办得到的。老大，这事儿就靠你了，哪些回忆对他来说最重要你是最清楚的，我们大家会全力配合你。”
周易沉思了片刻，看向程子焱：“程医生，如果他一直不想起过去的事，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程子焱毫不意外的看着他：“我想失忆的感觉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对自己感到无比陌生，这肯定会对人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只不过对于小燃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一个利弊权衡的问题，是失忆带来的压力更大，还是回忆带来的痛苦更多。”
周易点了点头：“既然他不愿意想起那段回忆，就说明对他来说太痛苦了，那我们就不要强迫他想起了吧。”
韩芸菲着急道：“可是老大，如此一来你跟小姜的过往他就都不记得了，你们两个要怎么办？人的感情不就是由一点一滴的共同回忆构成的吗？”
周易微微笑了下：“他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先这样顺着他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他好好的就行。如果他就是不想要那段记忆了，我和他之间还可以重新开始，一起制造新的回忆。这一次，换我来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