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指使他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大老板。因为是单线联系,万永福这一进去,千万生意就泡了汤,所以才会想杀了那个害万永福入狱的人来泄愤。而罗景浩恰好跟小姜是同学,又是同一个乐队的,下手机会最多,所以才由他去实施。老大你觉得我分析的对吗?”
“有一定的道理。但杀人泄愤这种事本质上改变不了任何事,还容易暴露目标节外生枝,作为贩毒组织的头目行事应该是很谨慎的,所以我目前对这个动机存疑。”
“那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这个三哥了。”
“嗯,根据蚊子的供述,三哥自称姓张,非本地人,说话带蓉江口音,在新逸路上开了一家家居装潢材料店。不过蚊子落网后,这家店就已经关门了。”
“我们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派画像专家,对三哥进行画像。不过目前这类人才比较稀缺,需要等几天。”
“根据之前王显群所说的‘仙丹’价格突然暴涨的信息,可以推断三哥或者他上面那位大老板还在活动。他们可能找到了新的下线,想要最大化获取这批货的利益。我们可以利用之前酒吧过量吸毒致死案的参与者作为线人,再钓一次鱼。”
“同时还要调取雨凌酒吧伤人案案发之前的监控录像,向前追溯看万永福都跟什么人有接触。同时根据蚊子提供的时间调取罗景浩与那位大老板的监控录像。我们要先确定罗景浩的那位大老板是否是与万永福直接接触的人。”
周易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杨波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他:“行了老周,布置任务的事儿就交给我吧,你先休息吧。”
周易艰难的吞咽着杯中的水,对杨波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还有最后一件事儿……”他盯着手里的杯子不敢抬头看大伙。“小汪的追思会……安排在这周五,大家准备一下。”
虽然抓捕行动他不是指挥官,但人是他带出去的,却没能带回来,他理应受到责罚。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责怪他,甚至连汪铎的家属都不曾指责过他半句。这让周易更加煎熬,赎不掉的罪让他如芒刺在背,面对这群信任他的下属,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提醒他是一个失职的领导者。
凌晨一点,钥匙转动打开门锁,这个家终于又一次亮起了灯。
上一次周易离开这里是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早晨,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什么在等着他。餐桌上还放着姜义燃摊开的课本,旁边放着几只笔,看着是那样亲切熟悉,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他的心破了个大洞。
那天在宁禹招待所姜义燃万分不舍的叫醒熟睡的周易去接待汪铎的家属,之后周易就强迫自己恢复到原本的状态。那些展现在姜义燃面前的脆弱和无助像是一场从未真实出现过的幻觉。
从那天起周易跟姜义燃之间的交流就少得可怜,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沟通外不与姜义燃多说一句话,不多看他一眼。
姜义燃便假装失忆般,做他的跟班、小弟,随时随地保持待机状态,不多一句嘴。他只庆幸自己赶来了周易身边,在周易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能够陪伴着他。他也感激周易把最不愿示人的一面释放在他面前,虽然与爱情无关,可仅这份信任已经让他感动不已。
他知道周易心里难受,只能通过拼命工作来排解,他也不拦着,老大想做什么他陪着便是。傍晚来了个不算大的警情,需要人去现场侦查。周易非要拖着刚出差回来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出警,谁拦都不听。姜义燃什么都没说,直接跟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帮他做记录,听事主家的保姆絮絮叨叨罗圈儿话说了俩小时。周易也不赶他,任由他跟着自己,两个人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到家后周易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倒影中那张写满憔悴的脸,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曾出过很多情况紧急的警,有过力挽狂澜,也有过铩羽而归。他曾被歹徒的匕首划过脖颈,若再偏一厘米就血溅三尺,也曾为救人而从三层楼的高度坠落,差点与世长辞。有过伤筋动骨,有过皮开肉绽,挨过刀,也中过弹。可这所有的惊心动魄加起来,都不及小汪在他怀里离世对他造成的冲击大。虽然从他决定要做警察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发生时仍然无法面对。过于沉重的悲痛和内疚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些天他不止一次的产生过想要辞职的念头。
出事后他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彷徨,像是一脚踏空,急速的坠入漆黑不见底的深渊,抓不到希望,也落不到谷底。而姜义燃的突然出现像是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拉出那个刺骨的深渊。
那天他虽大脑混沌,却并未失忆。当他一觉醒来五感恢复,鲜活的记忆便不断的出现在眼前。包括那个怀抱的温度,和皮肤散发着的气息。经历过一段失败感情的周易一度觉得爱情是个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人徒生出软肋,变得患得患失。可就在他从姜义燃的怀里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觉得,人之所以需要这种情感并不是因为空虚寂寞,而是因为老天爷总是会出其不意的给我们安排一些很难过去的坎儿,我们需要有人给我们力量去跨过这些艰难的时刻。
姜义燃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让他来不及招架,只能向他给予的温暖投降,把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全部展示在他面前。这也让周易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这份清醒来的太过不合时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心力去思考感情的事,只能强迫自己将心里所起的波澜全部冷处理。只是那份无声的陪伴太过温柔,让他无论如何都不忍拒绝,只想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