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丰老泪纵横,姜义燃随手抽了两张面纸递给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痛哭流涕的忏悔。他相信沈煜丰是真的后悔了,也相信这位老父亲此刻是真的心如刀割,只是他已经无法再去共情了,他这辈子的眼泪和悲伤都已经用完了,剩下的只有浓到化不开的怅然。
“抱歉,我可不可以看看他以前住的房间?”
“当然。”姜义燃起身,把沈煜丰让进他和周易的卧室,然后轻轻关上门。
卧室的床头放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少年周易和母亲的合影,一个是周易和姜义燃参加婚礼时的合影。沈煜丰看着照片上的周易,泣不成声。姜义燃安静的坐在客厅里,听着门里面不断传出的哭声,心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沈煜丰整理好自己,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谢谢你,我该走了。”
姜义燃点点头,站起身去送他。
“小姜,你打算一直住在这儿吗?”
姜义燃愣了下:“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无论如何,沈煜丰都是周易财产的合法继承人,沈煜丰有权利把他从这个充满他和周易回忆的房子里赶出去。
沈煜丰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误会了,赶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动。我是想说,你还年轻,总要朝前看,一直住在这儿,不利于你开始新的生活。”
姜义燃摇摇头:“我不需要新的生活。他会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没人,心里会难受的。”
沈煜丰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阵,最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太苦着自己了。”
姜义燃微微笑了下:“不会,等他一点儿都不苦。”
沈煜丰沉默片刻,点点头:“那我走了,你保重。”
姜义燃送他出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沈煜丰转过身,眼睛里全是怜悯和哀伤。
“好,谢谢。”
春天走了又来,树叶落了又长。
六月的隽州暑热依旧,江面上的龙舟在水花四溅中飞驰着,一如这飞逝的时光。
姜义燃看着对面的男人,礼貌的微笑了下:“夏哥,好久不见。”
夏渝点点头,心疼的看着他:“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姜义燃无奈的耸耸肩:“我们谁又能一直跟以前一样呢?”
夏渝沉默的看着姜义燃,无声中被伤感包围。他自己也曾失去过挚爱之人,以为此生天各一方再不得相见,那种蚀入骨髓的痛他怎会不懂。而当年他至少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他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见和她一样的蓝天。可周易……
夏渝看着对面那张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的脸,再也无法从上面找到当初的稚气和阳光。现在的姜义燃,就像那缓缓流淌的江水,沉静而内敛。
“我这次过来,是以周易代理律师的身份来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夏渝把一份文件放到姜义燃面前。
姜义燃惊讶的看着上面“遗嘱”两个字。
“这是周易以前找我帮忙拟的遗嘱,已经公证过了。他把他名下的房产、车辆、存款和持有投资的财产继承人全部都写成了你,继承条件是死亡或失踪。自然人下落不明两年即被宣告为失踪,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夏渝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推到姜义燃面前。
姜义燃呆呆的盯着遗嘱最后的签字,指尖轻轻抚摸着周易的字迹,眼泪无声滴落。
“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没有了他,一切对你都没意义。但这毕竟是他的心愿,他从事这份工作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早早的立好遗嘱。当初他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你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也最放心不下的人。”
夏渝把一份律师委托书递给他:“在这里签个字,所有的过户手续我都会帮你办好。带着他的这份心意,好好生活下去吧。”
姜义燃摇摇头:“他会回来的。”
夏渝看着他,微微笑了下:“我知道,你放心,法律规定自然人失踪后又回来的,有权要求返还全部财产。你拿了他的全部家当,他会回来跟你要的。”
姜义燃眼神微微闪动,抬起头看着夏渝:“夏哥,他什么时候找你立的遗嘱?”
“就是你们俩参加我和晴儿的婚礼那时候。他说,在他心里你就是他一生一世的伴侣。”
姜义燃默默的点了点头,拿起笔在委托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大,你到底在哪儿?
你的身家全都在我这了,如果想要回去,就用你自己来换。
用你的一辈子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