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身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若无其事的走出来。“运动完洗个澡太舒服了,你要去洗一下吗?”
“啊?啊……我……我洗……”贺筠六神无主的结巴着。“哦对了,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个重要的电话要回。你……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嗯,好啊。”周易在远离贺筠的床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无所事事的浏览起频道。
贺筠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红了眼眶。“那我先去打电话了。”
周易专注的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列表,甚至懒得回应。等贺筠离开房间后,他默默来到床头,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画面微微勾起嘴角。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女人?他这辈子都只喜欢男人,怎么可能昏迷之后醒来就改变取向了?!这也太荒谬了!程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贺筠眉头紧皱抓着手机,恨不得把程子焱顺着电话信号给拽过来。
“贺总,你先不要太激动。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之前确实是不知情,周先生在治疗过程中从未对我提及过这个问题,而且我们也不能仅凭他手机里的一个软件就下结论。我对他的催眠过程是没有问题的,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进行过这方面的任何暗示。但是您也应该知道,虽然我们常常说取向是天生的,但实际上医学界从未发现过能够决定取向的DNA,解剖学上也从未找到过控制这部分的大脑区域。一个人的取向究竟为什么是他所呈现出的偏好,除去部分环境因素外,其根本原因目前还没有定论。所以我现在无法确定周先生现在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他脑部受伤导致的,还是因为被刻意植入不真实的记忆而导致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周先生对之前真实的记忆究竟还残存多少、能否自动恢复以及能恢复多少全都是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将另一套全新的记忆植入他的潜意识,由此产生的后果是无法估计的。你所给我的故事脚本只是一个整体的框架,而人的记忆是由无数琐碎的片段构成的,在接受全新记忆的过程中,周先生需要在不断的暗示中对所有那些不曾发生的微小细节进行凭空想象。也许他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疑惑,于是试图通过一些方式来认清自我,又或许是他的本能在排斥那些原本并不存在的记忆,导致他走向另外的选择。”
贺筠拿着电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意思就是说,周易在潜意识里拒绝与他相爱,这种抗拒的情绪甚至强烈到让他想要改变自己取向的程度!
贺筠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妄想着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甚至不惜用谎言和欺骗来换取与爱人白头偕老。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周易甚至不惜在下意识当中掰直自己都无法再爱上他。
“有办法改变吗?”贺筠声音颤抖的问道。“程医生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既然能让他相信他以前是个司机,肯定也能让他相信他喜欢男人的对不对?”
“呃……这个……”
“告诉我你有办法!!!”贺筠双眼通红的对着电话怒吼道。
“贺总,您先别着急。取向这个问题比记忆要更加复杂,因为它不仅仅是存在于大脑里虚无缥缈的东西,它还跟身体的本能有关。我之前确实没遇到过这样的案例,但是我有一个同行朋友可能会有办法。不过这个人是学术派的,从来不到私人的地方出诊,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联系一下他,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再跟周先生单独约个时间,让我这位朋友给他做一些测试,然后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你这位朋友真的可以吗?”
“我现在不能跟您打包票,但是他确实在学术上涉猎非常广泛,研究过不少稀有案例,或许可以找出方法。”
贺筠现在并不信任程子焱,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心理治疗不像外科治疗,他可以砸钱带周易出国寻找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心理治疗依赖语言沟通,必须要找与周易相同语言文化背景的人来做,而他对周易所做的这一切又是违背医德的,愿意趟这淌浑水的医生并不容易找到。他现在除了选择相信程子焱口中的这位朋友别无他法。
“程医生,请你务必要让他想出办法!”
夏日的夜晚生机勃勃,虫鸣声不绝于耳,与之伴随的,是远处传来的阿姨们不知疲倦的广场舞音乐。姜义燃把大G在停车位停好,在蟋蟀的伴奏声中朝楼门口走去。远远看见昏暗灯光下的身影,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傍晚刚刚下过一场不大的雨,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一丝清凉。充满雨水气味的晚风沁人心脾,带着点乡愁的味道。程子焱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看见他挥了挥手。
姜义燃在他面前站定:“你又来了?坐这儿喂蚊子玩儿呢?”
程子焱笑着站起身:“没办法啊,为了向你表达我的诚意嘛!”
姜义燃失笑道:“我跟蚊子又不是亲戚,你喂它们来跟我表达诚意?”
“小燃,上次都是我不好,我喝多了,失态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放心,我没那闲工夫。”
“那咱们还是朋友吗?”
姜义燃耸耸肩:“我肯定是没问题,只要你愿意以朋友相处,我当然拿你当朋友。”
程子焱苦涩的笑了下,望着他爱了三年、追了三年的人。
“小燃,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