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被寂寥折磨得难过至极,她带着哭腔低声道:“我想和你们姓。”
白隐砚慢慢地微笑,摇了摇头。
李敛逐渐抽泣起来:“为什么我不能和师父师伯们姓?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姓一样的姓?因为我是鞑靼人吗?”
女人轻声笑起来,那是一种长辈面对小辈的痛苦时怜爱的笑意,她的手轻轻抚摸李敛的心口。
“你姓不姓白,都是你师父的封门弟子。”
李敛抬起眼睛看她,执拗地问道:“是因为我是鞑靼人吗?”
“……不是的。”白隐砚轻轻地答。
“那是为什么?”
旁侧插进来一个轻飒飒的女声道:“白姓带煞,你跟我们姓不吉利。”
“那为什么我姓李?”
“你小时我们想给你个姓,可终究也没给成,后说教你自己选,你也选不出个三俩的,大了看你爱吃南江来的李子,干脆教你姓李了。”
“思渺。”白隐砚作势责怪地叫了一声。
白思渺并不理会,只笑道:"总该要告诉她的,早些晚些的不打紧。"随着话落她大笑出来,白隐砚也跟着笑起来笑起来。
李敛睁大双眼:“哪里来这么草率的?”
“草率吗?”白思渺明知故问。
白隐砚帮腔道:“也是,我看也挺好啊。”
李敛叫她们气得鼓起嘴,想要挣扎着从白隐砚怀里出来。可不知有什么阻止了她,她胸中有股鼓胀的疼,教她不愿离开。
心悸再度无声袭来。
师门里的人对她都那么的好,可她却总惴惴不安。有时她感到自己被天地抛下,被神明厌弃,赤条条孑然立在荒野上,有时她却觉得有什么和自己在一起,每当她与白隐砚靠近,那东西都会大声悲鸣。
她已经很大了,可还是常在梦中想起童梦里的那场暴风雪,还有雪中的火焰。
它一闪而逝,却总在她的梦境里无声灼烧。
每每此时,她总想起师祖说的,孤独是一切的根基,而当世人皆暗,不必唯你而明。
她想起她询问师父和师祖,她们都亦说,世上无神,一切梦幻泡影,皆是猿猴眸中的倒印。
给出答案时她们是那么坚定,似乎松竹立世,无风无雨能撼动她们。
可她们从没说过,该如何在这千山鸟飞绝的孤独世间,背负另一个人的灵魂。
她们试过吗?她想。她们可曾身负他人吗?
她如此想,便也如此问了。
她问:“师父,你想过身负他人吗?”
白思渺呆了一呆,道:“身负他人?”
白隐砚笑道:“小李子,你是想到嫁人的事了吗?”
李敛蹙了下眉,她觉得哪里出了错,可她却不知到底哪里出错了。
她蹙眉呐呐道:“那师叔想过嫁人吗?”
白隐砚的笑容冻在面孔上。
李敛感到一种轻微的蠢动在肚膛中发生,那感触教她有些难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神思转了几转,最后决定不去管它,只自顾自地道:“以后我若是嫁人,他家定然得是个书香门第。再不济也得有个万贯的家私,书库三千,房都放不下排在架上一眼望不到头。”
几人听着她的畅想都露出缓和的神情来,谁知她并未收了念想,只带着性子中少年人的执拗再度问道:“师父、师叔,你们想过嫁谁吗?”
“……”
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答案。
她的师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望向远方。李敛时常见到她朝着西边望,那里是京畿的方向。
她听到白思渺静悄悄地问:“师姐,你的信写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