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紧捏着手帕,满耳朵都是夏蝉嘶嘶鸣叫,更惹得人心头烦躁。
“事到如今,我也越来越不了解弘允哥哥了,他想什么,我也弄不明白……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可这些日子,代王却每日都是如此,不来看娘娘也就罢了,连同书房也不去了,昨日奴婢去看,书案都积灰了,全然颓废。”
青桐鼓了鼓胆子道:“一个女人最怕的就是嫁给一个不能带给自己希望的男人,王后娘娘,若是代王真的放弃了抵抗、耽于短暂的声色享乐,那也不足以让娘娘依靠,娘娘或许真的可以想想另外的出路,左右当初娘娘嫁入尚阳宫也不过是一场约定,并不是真的要白头偕老的……”
锦月凝眉怒声打断:“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不论当初是何缘由,我嫁了弘允哥哥便是嫁了,不会离开,更何况在他如此困难的时候。”
锦月主仆从花园小径离开,一旁的朱漆回廊柱子后探出一只鬼鬼祟祟的脑袋,将她们主仆刚才的话回想了回想,窸窸窣窣跑到偏僻的院子,放飞了一只雪白的信鸽。
信鸽啪啪振翅翱翔,飞入宫阙重重的皇宫,最高的那处殿堂——
宣室殿。
弘凌将信纸揉成一团,微微泛白的唇勾了丝笑容,他玄黑与赤金纹相交的龙袍,一针一线都无比整齐。
这个男人,与这处天下间最尊贵的殿阁一样,有着一种谁也不敢侵犯的威严,也一样地精致、好看,勾人魂魄。
李生路立在一侧,不禁好奇:“陛下,可是代王驿宅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弘凌嘴边地笑容清粼粼好似一许碧波,刹那荡漾之后归于平静,眉宇间偶有霜色与笑意,看得李生路也不禁痴了一痴:他们家主子自登上九五之尊,那种男儿的气度越发鸿大非凡,只是……相貌还是有些柔美,这种刚柔并济的俊秀,偏生又是帝王,真是让人痴醉。
“朕便知道,他没有赢过朕。”弘凌说了这一句,李生路没听明白。
弘允没有赢过他,当初她嫁过去,并非出于爱情。
弘凌之前便有所怀疑,但这一次才真正的确定。说不上为什么,弘凌觉得浑身有些暖意在游走,连呼吸也轻快了起来。
原本以为连万里江山、至高权力都无法让他快乐,弘凌便想,天下间应再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开怀,没想到……仅仅是这样一纸短信,奴才所书写的、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弘凌又将那纸团捡起来,展开,又看了一遍。李生路见自家主子那唇角似笑非笑,竟如女儿家思春时的笑容,也不知是否他看错……
弘凌正想说话,张口又觉胸口一阵剧烈痛痒,不觉连连咳嗽了几声,最近江山诸事操劳,身体更不如前,幸好他久经战场有些底子在,还能支撑。
“方才送信进来的内侍,赏一万钱!”
“诺。”李生路欲离开去办,却又回身,“陛下,奴才刚才也捧了信……”
内侍送到门口,是李生路去接进来的。
弘凌睨了他一眼,这次竟是格外有耐心:“也赏。”
李生路喜笑颜开,半脸是牙,跪下抱拳谢恩,风风火火就去赏。
晚膳时,宣室殿伺候的奴才个个都受了皇帝赏赐,宣室殿难得一派喜气融融。
谁人都怕这个不苟言笑、喜怒难测的威严皇帝,唯有这一次,阖宫上下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温柔。
伺候皇帝睡下后,除了看夜的公公,其余内侍三人提着灯笼回院子去睡,路上小声咬耳朵——
“小李公公,陛下今晚心情怎么这样好?自小的入宣室殿,都好几个月了,还头一次见皇上眉目这样舒展。”
“圣意难测,我怎知晓,不过……仿佛是因为下午有人送来了一封信,皇上看了又揉揉了又看,应是舍不得扔,大约这会儿还放在案头呢……”
“是为何事……”
“不知,天家主子的事我等奴才还是莫要妄自揣测,小心脑袋不保!”
几人吓得噤声,赶紧提着灯笼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