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李德智站在值房窗前，没有点灯。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在窗纸上划出几道黑线。他手里捏着一块铜牌，边缘有些发涩，是之前磕出的那道痕。外面校场空着，没人操练，也没人走动。他知道这是对的。越安静，越说明有人在动。
陈七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湿气。他没说话，只把一个油纸包放在案上。纸很厚，裹了三层，角上用火漆封过，但火漆己经裂开。李德智认得这个样式——北衙军报专用袋，只有急令才用。
他拆开。
里面是一张薄纸，字迹工整，不是寻常文书格式。内容很简单：羽林左卫将于子时三刻移防南苑，由内廷首接签发，不走中书流程。落款空白，无印。
李德智看完，没动。
这东西不该到他手里。
更不该以这种方式来。
他知道是谁送的。
董延。中书侍郎董艺海。那个总在朝堂上低头写字、从不争辩的人。
“你查过袋子？”
“查了。递进来的是个信使打扮的汉子，脸被蓑衣遮住，守门兵说是熟面孔，但名字对不上。人交完袋就走了，往东市方向去。”
“东市……”
“那边有个戏园子，前些日子来了批外地乐工，说是昆曲班子。”
李德智冷笑一声。
昆曲？谁在乎唱什么戏。
他在乎的是，这张纸是真是假，是饵还是刀。
如果是假的，那送信人想看他乱动，好抓他违令调兵的把柄。
如果是真的，那宫里己经有人要动手了——而且不是皇帝。
他盯着沙盘。玄武门、太极殿、南苑……几个点连成一线。羽林军若真在子时移防，北面守备必然空虚。这时候，只要一支死士冲进宫门，首扑偏殿……
他明白了。
这不是调度。是缺口。
可董延为什么要给他？
一个文官，不站队，不发声，突然递来这种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
他在两边都下了注。
一边给公主，一边给他这个掌兵的将军。
他想看火怎么烧起来。
李德智把纸折好，塞进袖中。
他不会让别人决定怎么烧。
“叫赵成。”
“现在？”
“现在。”
一刻钟后，赵成穿着湿甲进来，靴子沾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