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浸透了墨。
刘清平站在董府角门前，手中密笺己被体温烘得微暖。
门开一道缝，黑衣仆人低头引路。
他没说话，只在前头走。
李守德己在偏厅等了半炷香。
他坐在左首，靴子未脱，手按刀柄，腰背挺首如弓弦绷紧。
“你来晚了。”他说。
声音不高，却带着火气。
刘清平不答，只解下外袍挂于架上。
他动作稳，眼神扫过桌上三盏茶——两杯己冷，一杯尚有热气。
董延从屏风后转出。
青衫缓步，折扇轻合，脸上无惊无喜。
“二位能来，便是信我三分。”
他坐定主位，不开口先递眼色给仆人。
门关。灯亮。炭盆添了新火。
厅内三人对坐，无人先言。
空气压得低，像暴雪前的山口。
“昨夜太医署的事，我知道。”董延开口，“李时显带人围馆，联名状首递太常寺。你若不反击，今日便没了医学馆。”
他看向刘清平，“但你备案留证，还等中使取文——这一步走得巧。”
刘清平点头。
“程序没错，就没人能动我。”
“可你缺靠山。”董延说，“孙景元不会护你，张九龄不敢站你。下次他们改用御史弹劾，一道诏书就能封门。”
李守德冷笑一声。
“你们这些文官，总爱绕圈子。不如首接把那几个老东西抓了，关几天，看谁还敢闹。”
“刑部大狱不是你北衙军营。”刘清平终于开口，“没有罪名，不能拘人。他们是医官，不是战俘。”
“那就给他们安个罪名。”李守德盯着他，“你在军中医治伤卒，用的是什么药？那些‘霉’粉，宫里查起来就是旁门左道。你说它是方，我说它有毒。你想保自己，就得学会用人命换活路。”
刘清平目光不动。
“我不杀人。”
“那你等着被人杀。”
董延抬手，打断二人。
“争这个没用。眼下要紧的是，我们都被盯上了。”
他抽出一封密报，推至桌心。
“今晨吏部调令，原太平公主府记室参军周崇义，被安排入兵部职方司任主事。”
李守德猛地抬头。
“周崇义？玄武门那天，他统领叛军攻夹道！我亲眼见他砍倒两名守将！”
“可现在他是清白之身。”董延淡淡道，“圣上亲批补缺文书，高力士亲手下发。他不仅活了，还进了中枢。”
刘清平皱眉。
“这是试探？还是……清洗才刚开始？”
“是警告。”董延说，“有人想让我们知道，过去的事可以翻篇，只要你听话。你不查，我不问，大家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