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智先抬头。目光扫过董艺海腰带，又落向刘秋宁肩头药箱。那箱子昨天还完好，今早却渗了红液。他记得自己匕首内槽的暗文——“防同僚”。
他们还是同僚吗？
董艺海拱手，微笑。礼数周全，距离分明。
“两位辛苦。”
没人回应。
刘秋宁低头，避过视线。药瓶在袖中轻震一下，像是机关又动了。
三人静立片刻。风穿廊而过，卷起几片落叶。
李德智握拳。他想起昨夜新增的西哨，全都对着他府邸。他也想起公主那句话——“更恶之虎”。
是他吗？
还是董艺海？刘秋宁？
或者，根本不是他们？
他迈步向前。靴底碾碎一片叶。
董艺海随后。步子不大，却稳。他眼角扫过二人背影，袖中手指轻敲三下——三日后，外郡文吏当到。
刘秋宁最后走。药箱沉了些。他没回头，但知道背后有目光。他今夜必须销毁所有带“细胞”“微生物”的残页。那些词不能留。留了就是死。
宫门在身后关闭。
街角，几个便衣巡卒靠墙站立。李德智看见了。他们比昨日多了两人，位置也变了。监视升级了。
他回府，下令加固院墙，设双岗，弓手上弦。
董艺海归宅，焚笔记三册，换密格位置。书房灯亮至三更。
刘秋宁彻夜未眠。他拆药箱，重调机关，确认无外泄可能。然后打开暗屉，取出一份手稿——《新岐黄药理初探》。翻到一页，写着“人体由亿万微粒构成，病源非风寒，乃无形之虫”。
他撕下这页，投入炉中。
火燃起来时，他忽然问自己：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用毒酒杀公主，用红丸试臣，用药箱传信。每一步都像布局，又像试探。
那“更恶之虎”，会不会根本不是人？
而是……他们三个？
三人各归其位，各藏其心。
大明宫内，李隆基立于窗前。
高力士低声禀报：“都办妥了。骨灰未归宗庙，僧人火化后埋于后山松林。”
李隆基点头。
他没笑，也没怒。只轻轻呼出一口气。
太平走了。
那个从小与他争宠、争权、争帝位的女人，终于闭上了眼。
可他不轻松。
他说过的话，她临死喊出的话，像钉子扎进耳朵。
“三郎，你今日杀我，他日必有更恶之虎噬你！”
他不怕鬼神，却怕人心聚变。
李德智掌军，董艺海控文，刘秋宁通医。三人皆非常人，皆有非常之能。他们救过他，也威胁着他。
他给李德智匕首，是让他防敌，也是让他知惧。
他给董艺海铜鱼符，是用他，也是困他。
他给刘秋宁红丸，不是毒，是信——你若忠，便不动它；你若贪，一碰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