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正是因为本宫是三皇子的生母，太子的养母，这种时刻，才不好露面，也不好说什么。”小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想了想，说了声：“行，本宫这就去。”
成筠河终究是不想废了灼儿。他叫我过去，也不过是想让我当众表个决心而已。免得那些大臣继续聒噪。只是，他没看明白这内里的蹊跷。他以为那一拨支持废了太子、改立三皇子的人是真的支持灏儿。殊不知，这只是常老三的鬼把戏。用这种方式，把我们母子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步行不妥，便是坐实了“野心”，掉入万丈深渊。
他一次比一次玩得大，一次比一次玩得阴。
我换了身正服，头戴百鸟朝凤步摇，小申跟在我身边，我一步步走向金銮殿，走得坚定而沉重。我上了金銮殿，成筠河示意我坐在他身边。我走到龙书案边，却并未坐下来，而是扫了一眼众人：“刚刚，是谁向圣上提议要废太子、改立三皇子的啊？”我的声音在偌大的金銮殿内飘**着。
几个皇室宗亲面面相觑，笑了笑，面露得意之色：“回娘娘，是臣等。”仿佛下一刻，就能领我的赏似的。我看了看那几个人：“诸位为何如此提议啊？”
“这……这……”
其中一位，显然是溜须拍马的能手，他手持玉笏，上前一步道：“太子器小，不容幼弟，宫闱之中，多有传言，臣等皆略有耳闻。加之太子的生母，位分低于贵妃娘娘您。有句话，叫子以母贵，两位皇子究竟谁更尊贵，不言自明。当然，更重要的是，三皇子的天生不凡。自出生之日，便紫气冲天，周岁之日，彩鸟鸣唱。三皇子相貌酷似太祖，太祖爷英明神武，千古一帝，这难道不是天意吗？臣说的这些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我打量着他：“如果本宫没看错的话，你是太祖秦皇后的堂兄定北侯一支吧？定北侯爵传到你这儿，第三代了。几年前，你的女儿嫁给了先帝的侄孙。你们家跟皇室牵绊有亲，乃创世名门，皇亲国戚啊。”闲暇时，我曾翻过本朝所有的皇亲和官员名册，尽都记在了心中。
“娘娘好记性。”秦侯爷恭敬道，“说甚创世名门，说甚皇亲国戚，都是皇家的恩典。微臣有的，仅仅是一片忠心。”
我仰头笑了笑，头上的百鸟朝凤钗晃动着。“好好好。秦侯爷的忠心天地可表。”不过一霎时的工夫，我突然正色道：“定北侯一爵，从此就没了。”
他一听，慌忙跪在地上：“微臣不明。”其余几个跟他一同上谏的人皆一脸莫名，跪在地上。
我一挥衣袖，指着秦侯爷，大声念道：“‘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你可知这首诗是何含义！”我衣袖上的金丝凤凰闪耀着冰冷的光。我看着朝堂上的所有人，冷冷地问道：“在场的各位，皆饱读诗书，可知是什么意思！”
不少官员已经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面色凝重起来。
“就在昨日，闽州八百里快报，几处州府秋收之日，闹了蝗灾，蝗虫如大军临境，黑压压的一片，所到之处，百姓颗粒无收。邸报已经下达到诸位皇亲和每一位五品以上的朝臣府中。可有些人，无心看邸报，上了朝，只知挑拨造势，朋煽朝堂！”我看着秦侯爷：“秦大人，你上朝之前，可看了府中新到的邸报？”
他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未……还未……还未来得及……”呵。他哪里顾得上看，忙着完成他们那伙子人密谋的所谓“大计”呢。常灵则有心机，有计谋，能隐忍，能演戏，会筹划，可他心中只知争权，不知百姓疾苦。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对于他而已，连蝼蚁都不如。
我冷哼一声：“作为创世名家，皇亲国戚，秦大人将宫闱传言如数家珍，对正经国事，百姓安危，倒不放在心里了。”此刻，“创世名家，皇亲国戚”这几个字，听上去，成了莫大的讽刺。
金銮殿上，安静下来。成筠河道：“孤一上朝，便想说闵州赈灾之事。可他们一上来就闹腾这些，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孤这脑子都被他们吵乱了。多亏贵妃提醒。”
我看了宋垚一眼，他上前奏道：“此等奸人在朝，只会有碍圣上的英明。”成筠河点点头，指了指吵得最厉害的那几个人：“你们几个，以后就不必到朝堂上来了。”那几个人慌乱地磕着头：“圣上饶恕，圣上饶恕啊。”成筠河不理会他们的求饶，伸手拉我与他一起坐在了龙椅上。
那天，我与成筠河一起坐到了下朝。谁知，从此，竟成了定例。
成筠河每日上朝前，习惯性地携我一起。金銮殿上，我与他同坐的情形，传遍了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