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眼睛发涩，便眯上眼，口中叹道：“朱颜犹在岁月改，宫苑深深锁芳华。何时乘风离去也，闲坐院中扫落花。”如雪笑道：“太后才舍不得去扫落花，太后牵挂的人、牵挂的事太多了。”
我笑笑，将书卷递与站在我身旁的如雪：“哀家眼涩，如雪，你念给哀家听。”她接过，念了几段。听着听着，慢慢地，困意袭了上来。不知是眯了多久，沈昼的脚步声让我醒来。
“沈卿，漏夜前来，发生了何事？”
“今日，何烈府中进入几名大漠使者，微臣于房顶听得他们秘密相商，明日在朝堂之上，那几名使者要告陆将军通敌叛国，首鼠两端。”
“什么？”我站起身来。通敌叛国四字何其重。
“这么大的罪名他们怎么敢胡说？可有什么证据？”
沈昼面色凝重道：“他们手上有一封陆将军写过的降书，据大漠使者说，陆将军降而又叛，出尔反尔。”
“所谓事贵应机，兵不厌诈。陆将军权宜之下，诓骗敌军，亦属正常。凭什么就说是通敌叛国？”
沈昼道：“关键，是降书上的内容。”
“什么内容？”
“当初陆将军被俘到敌营数日，假意投降归顺，获取大漠王的信任，后来，说要替大漠到圣朝的军营中做密探，写下保证书，大漠王才准其离开的。当然，陆将军那封保证书是假的，可如今拿出来，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大漠王一口咬定陆将军首鼠两端，曾背叛过圣朝，亦背叛过大漠，将陆将军说成三姓家奴，十分不堪。”
听到有人如此污蔑明宇，我心头起了怒火。
“玉门关之战，圣朝赢了大漠，是事实。陆将军对朝廷的忠心，还需要怀疑吗？”
沈昼道：“陆将军少年得志，身居高位，在朝中颇受瞩目，亦颇受嫉恨。太后自然是相信陆将军的，怕的是有人借此发挥，大做文章。”
臣子，以忠心为第一要义。失去了这一点，再优秀都是枉然。偏偏忠心是掺不得杂的。哪怕是曾经起过背叛的心，明宇所有的战功便都黯淡了。
这当真是一件大事。我正思索着，沈昼接着说：“还有一件事，需禀明太后。关于何烈。微臣一直不明白他明明受太后重用，却为何要与太后作对。”
这也是我没想透的。我猜测他有恨意，却不知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直到微臣查到，何烈的父亲何卫将军之死，与陆将军有关。大漠王当初为何会相信陆将军的降意？大漠王并不似三岁顽童般好蒙骗，他的相信是有原因的。”
沈昼的话让我猛地一凛。
“何卫将军不是死于两军阵前吗？”
“当初陆将军被俘时，大漠王问他一些军中机密。陆将军敷衍大漠王，随口向他说了个圣朝军队突袭的时间。谁知，竟真的相差无几！大漠的军队赢了一役。此后，陆将军便获得了大漠王的信任。后来，何烈辗转从大漠使者处听说了这个消息，悲愤不已，怀恨在心。他坚信他的父亲是被陆将军害死的，一切都是因为陆将军向大漠王献媚。而当时，他的实力远远不足以跟陆将军抗衡，便默默忍了下来。”
原来如此。心怀恨意的人是最好撺掇的。明宇还朝之后，深受我的喜爱和重用，想必何烈心中更难受了。他认定明宇的荣华富贵是踩着他父亲的鲜血获得的。
“陆将军向大漠王说的那个消息，到底是有意泄露，还是无意撞上？”
“臣猜测是误打误撞，何卫将军制订这个作战计划的时候，陆将军已经被敌军捉走了，所以，陆将军是不知情的。但大漠王却一口咬定陆将军是知情的，是从前陆将军作为副将，跟何卫将军秘密商议好的。何烈信了。”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稀奇之事。我担心明宇，该如何过这一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