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雒阳西南那处不起眼的农舍后门悄然打开，几道黑影牵着马匹，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赢策被赢五用厚厚的毛毡裹着，安置在一辆经过伪装的、看起来像是运货的破旧马车上。
马车经过特殊处理，减震稍好，但每一次颠簸，依然像重锤敲打在他脆弱的脏腑上，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更令人心悸的麻木感。
“咳咳……呕……”又是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涌上喉咙，赢策强行咽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丝暗红的痕迹。
他靠在车厢壁上，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惨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对目标的执着。
“少主，您撑住！”驾车的赢五听到动静，回头低声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其余六名铁卫，两人在前探路，两人在侧翼护卫，两人断后，如同最忠诚的猎犬，警惕地扫视着任何风吹草动。
“我没事……五叔，按计划路线走。”
赢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他不能倒在这里，涿郡还有他崛起的希望所在。
“明白！”赢五不再多言，一抖缰绳，马车沿着一条荒废己久的古商道，向北疾行。
这条路，是黑冰台早年走私盐铁的秘密通道，崎岖难行，但胜在隐蔽，能最大程度避开官道上的盘查和赢魑可能布下的眼线。
第一天，他们昼伏夜出，穿行在荒山野岭之间。
除了偶尔惊起的飞鸟和远处隐约的狼嚎，西周死寂得可怕。
赢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靠着赢五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珍贵老参片吊着一口气。
第二天傍晚，他们冒险穿过一个废弃的村落。
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
几只野狗在废墟中刨食，看到人影，发出低沉的呜咽。
这里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洗劫，不知是乱兵还是土匪所为。
“黄巾未起，乱象己生……”赢策透过车帘缝隙看到这一幕，心头沉重。
这大汉天下，早己是千疮百孔，只等那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
第三天，他们不得不靠近一条主要的官道补充饮水和食物。
远远地，就看到一队长长的、衣衫褴褛的流民，扶老携幼，面黄肌瘦，麻木地向南蹒跚而行。
哭声、骂声、哀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
“天杀的黄巾贼……抢了我们的粮食……杀了当家的……”
一个老妇人瘫坐在路边，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什么黄巾贼！是官府征税的衙役逼死的！”
旁边一个汉子红着眼睛吼道，“活不下去了！都活不下去了！”
赢策沉默地看着。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现状。无论是即将爆发的黄巾军，还是腐朽的汉廷，对他们而言都是灾难。
想要终结乱世，仅仅拥有猛将是不够的，更需要一套能让人活下去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