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老板告诉他:“那张照片是三年前接待外企代表时拍的,雾见微是请来的临时翻译。老板对雾见微印象深刻,因为同样是两百块一晚的酬劳,只有她提前查清了每道菜的渊源,就连客人问起烹饪手法时,她都能对答如流。”
餐厅老板还说:“那小姑娘看着文弱爱干净,穿着一双高跟鞋,连水洼都要绕着走。但一听洗海鲜能加钱,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进了后厨。只是起初她还有些害怕,活蛏子在手里滑溜溜地动,她闭着眼睛洗,连看都不敢看。”
孟厌修收好相框,降下车窗,望向上空。
转眼间,夜色已稠如倾翻的墨汁。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寂静中,雾见微手拎着提包,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别墅。
远远地,她蓦然抬头,便看见孟厌修穿着一身绵软宽大的黑色羊绒毛衣孤直地静立在门外,身影被路灯拉得颀长。
“回来了。”孟厌修迈步上前,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怎么不让车开进来?这段路很远。”
雾见微偏过头,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我想自己走一走,透透气。”
孟厌修逼近一步:“是想透气,还是想散散酒气?”
雾见微扬起脸看他,睫毛忽闪:“你闻到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孟厌修沉了口气,拇指抚过她的眼角,“喝了就喝了,难道我还敢真的怪你?”
“你怎么不敢?”她反驳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她不是抗拒吃药,只是想获得一点随心的自由,哪怕只是偶尔的,而不是处处被当作病人对待。
孟厌修沉默下来,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但在这件事上,他做不到妥协。他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顺势捧住她半边脸颊:“冷不冷?”
“有一点。”她缓和了心绪,轻声说。
“我们进去。”孟厌修揽住她的肩,要将她往门里带。
“不进去。”说着,她向前一步,将整个身体埋进孟厌修怀里,手臂环住他紧实的腰,“你比较暖和,抱一会儿。”
孟厌修低头看着她,随即收紧手臂,将她彻底裹住:“好。”
两人在清冷的夜色中静静相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在这漫长的缄默中,各自心头都藏着难以言明的心事。
许久,雾见微才松开他,和他一同走进家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她借着将包放在柜子上的动作,迅速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塞到最底层。
接着,她扶着孟厌修的手坐下,正要俯身去碰高跟鞋的搭扣。
下一刻,孟厌修忽然单膝跪地,一手托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了鞋扣。
“不用,我自己换……”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脚,目光却落在孟厌修低垂的眉眼间,“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集团的事压力大?”
“嗯。”孟厌修只短促地回应了一声,而后取出她的毛绒拖鞋,为她穿上。
雾见微看出他不愿说,便不再追问,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是不是在偷偷备孕?”
孟厌修一怔,随即站起身,垂眸看着她:“这种事,我一个人怎么偷偷备?”
“那你为什么戒烟?”她其实也不认为孟厌修是个偷偷摸摸的人。
孟厌修牵着她到沙发坐下,转身进厨房端来一碗温热的醒酒汤:“喝得下就喝几口,不想喝就不喝。”
“嗯。”雾见微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孟厌修在她身旁坐下,声音低沉而慎重地解释:“阿雾,我知道你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考虑这件事,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孩子了,我不希望自己没有准备好。但你别误会,我没有催你和逼你的意思,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
“我还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她听到孟厌修的真实想法,心底很放松,“但抽烟本来就不健康,你能戒了也好。”
“好,我们不谈。”孟厌修将微凉的醒酒汤挪开,又倒了一杯温水,“还有什么想让我改的,直接跟我说。”
“不。”雾见微眉梢轻扬,“我就要真实的你。”
话音落下,刚才关于孩子的话题却像一枚引信,再次点燃了她心底那个荒诞的念头。
她忽然倾身向前,手臂柔柔地环上孟厌修的脖颈:“你过来一点。”
“怎么了?”孟厌修刚俯身靠近,眉头骤然一紧,“阿雾,你在拔我头发?”
雾见微拽着几根新鲜拔下来的头发,迅速藏进衣服口袋里,脸上故作镇定:“是啊,我刚看见你头上有一根白头发。”
她不给孟厌修追问的机会,指尖轻抚过他发间,语气瞬间变得柔软,接着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都有白头发了……我看到都心疼了,我给你按按头,好不好?”
孟厌修紧绷了一晚上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宽慰起她:“别担心,工作上的事都在稳步推进。我不放心的只有你,但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好。”
“那你要一直吊着心了,我就是个不让人放心的人。”话语间,她将那只装着孟厌修头发的口袋悄悄捂紧,心里盘算着还得找个机会,拿到姑奶奶的头发。
她那猜想如藤蔓缠绕心脏,让她无法说服自己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