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稷领命而去后,谁也没注意到焦土边缘的泥浆微微动了动。一双双眼睛正透过灰烬的缝隙,紧盯着曹军的一举一动。伏兵什长周仓缓缓吐出含在口中的芦管,对身旁士卒比了个手势,又再次潜伏了下去。
与此同时,西侧的伏兵们目睹了火势熄灭的全过程。这些浑身裹满淤泥的汉子从藏身处悄然现身,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什长,火灭了。”
被称为什长的老兵眯起眼睛,焦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曹贼果然中计矣!传令各伍,按队率之计行事!”
听到命令下达后,士卒们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瞬间充满了战意。
不多时,芦苇丛中也随即响起了细微的窸窣声,藏身在各处的伏兵们都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他们像幽灵般在芦苇丛中穿行,朝着预定位置移动。
每个人心中都牢记着那个束发少年的叮嘱:“待火熄之后,便是收网之时……”
而在半个多时辰前,当大火刚刚在芦苇丛中燃起时,周仓便带着三十余名伏兵悄然退至芦苇边缘。
这个满身泥浆的老兵此刻正蹲在一处泥坑中,粗糙的大手死死举着一面涂满湿泥的盾牌。他身旁躺着五名同样浑身裹满淤泥的士卒,每个人的脸上都涂着厚厚的泥浆,只露出眼睛和口鼻,像一群潜伏的鳄鱼般静静等待着。
“啊——!”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火场深处传来,听得众人牙呲欲裂。
“皆予某嚎起来!”
周仓突然压低嗓音喝道,粗粝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皆要如被火烧着那般!”
话音一落,他便扯开嗓子哀嚎起来,“啊——救命!烧死某矣!”声音凄厉得连他自己都心头一颤。
在其一旁,三十余名伏兵也都纷纷效仿,一时间火场西周哀嚎西起。这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却将毕生的演技都倾注在这声声哀嚎中。
此时,周仓一边嘶吼,一边死死望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火矢,心中暗忖:“烧吧!烧吧!再多射几轮才好!”仿佛他看到了某个曹军将领正兴奋地挥舞长矛,指挥着弓弩手们不断地向火场射箭。
“继续叫!再大声些!”
他只觉发出的动静还不够大,当即喝道。同时又用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突然哽咽的年轻士卒,拍着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噤声!莫要辜负了弟兄们的牺牲!”
说罢,周仓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想起了火场深处的几名受伤袍泽,其中有个叫李三的年轻士卒,左腿被曹军箭矢射穿时还笑着说要“演得真切些”,随后就自愿留在了火场中吸引敌军注意。
如今看来,此刻恐怕己经……
“曹贼!某定要让尔等血债血偿!”
周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一会儿,芦苇地火势渐猛,皮肉烧焦的气味混合着沼泽的腥臭,在热浪中弥漫开来。周围的伏兵们见状,表演愈发逼真,哀嚎声也更加凄厉。
但随着火势的蔓延,曹军阵中突然传出了灭火的命令。周仓闻声,立即就打了个手势。伏兵们也随之渐渐停止了嚎叫,接着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预先选好的淤泥坑中。
这些坑洞位于芦苇丛北侧边缘,上面覆盖着淤泥和浮萍,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异常。
“都藏好了!”
周仓下达最后一个命令后,也跟着潜藏了起来,和所有人一样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下一步行动。
与此同时,在泽地不同方位,郝卫、胡班、邢佑等伏兵小队首领也都看到了升腾的黑烟。
“哈哈!火起矣!”
郝卫蹲在一处土丘后,眯起独眼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这个嘴黄牙的老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某己等候多时了!”
旋即,他又转身对身后的士卒们低声道:“传令各伍,准备收网!”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胡班和邢佑的伏击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