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前夜篝火旁的故事突然鲜活起来——那个坚守疏勒城的汉将，缺水时榨马粪汁喝，断粮时煮弓弩皮弦。
何靖与潘冯对视一眼，突然单膝跪地：“属下知错！”
苏烈嘴角微微扬起。这些老兵或许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骨子里的血性一点就着。他望向前方逐渐显现的山峦轮廓，忽然想起与诸葛亮讨教时，谈起的《阴符经》——“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起来。吾知尔等非是畏难……”
苏烈伸手扶起二人，忽然压低声音，“吾与尔等一般，亦撑不住矣……”这话引得周围士卒轻笑出声，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看着重新振作的队伍，苏烈转身继续前行。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在眼前形成模糊的水帘。这些质朴的老兵或许之前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如今懂得信义，懂得袍泽之情，更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前行：“走！继续前进！”
几个时辰后，苏烈带着两百儿郎终于抵达老龙滩外围。放眼望去，这片灰褐色的泥沼地远比想象中更为广袤，也更为复杂。
泥沼间星罗棋布的丘陵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枯黄的芦苇荡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局部未干涸的水洼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像无数破碎的铜镜散落大地。
“队率，此处便是老龙滩！”
一名向导老卒指着前方说道：“这片泽地看似平坦，实则暗沼密布。曾有不少人冒险强渡，连尸首都无法寻回。”
“队率，这……”
潘冯用长矛戳了戳前方的泥沼，矛尖立刻陷进去半尺有余，他不禁咋舌：“这泥沼恐是连水蛇都游不过去。”
“队率，这鬼地方……曹军怎会来此？”
何靖刚踩进泥滩就陷了半条腿，出时整个小腿都裹着厚厚的黑泥，甩都甩不掉。
苏烈并没有立即理睬众人。反而蹲下身去，捻起一撮黑泥。黏稠的泥浆里混着细碎的芦苇根茎，在指间拉出细长的丝线。
他虚眯起眼睛，目光在泥沼、丘陵与芦苇荡三者间来回扫视。
几处低矮的土丘上生着稀疏的灌木，在其周围还环绕着几簇成片的芦苇荡。远处那些泥地，一部分表面干裂如龟背，看似坚实；一部分覆盖着枯枝败叶，偶尔泛起可疑的气泡。
望着这片泽地，苏烈脑中飞速运转。他忽然想起后世逛过的论坛和看过的纪录片——长征过草地时用木板和树枝铺路，越南战争中美军陷入沼泽的惨状，还有二战时苏联军队在沼泽地带将芦苇捆扎成筏的作战案例。
以上种种，都符合《孙子兵法》中“圮地无舍”的训诫，这种水草杂生的沼泽，正是兵家所谓的“圮地”。
“要是能有无人机侦察……”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即便在后世有空中侦察技术，要确定沼泽中的可行路线都非易事，何况现在？这个时代连纸张都是奢侈品，更别说那些寻路、探路的高科技装备了。
若派士卒侦察，不仅效率低下，还会在泥沼中留下明显痕迹。想要不被曹军察觉，实在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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