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张辽伸手虚引示意朱珏上前。
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军司马展开一卷皮质舆图，指尖点在鹰嘴涧标记上：“据生还者所述，敌军布置有三大诡处。”
说着，又在虚空画出三道横线：“一为明坑，二为陷阱，三为……”
“先锋军入涧遇伏。陷坑连环，明者示之以虚，暗者藏之以实，皆在行走之必径。崖顶疑兵摇旗呐喊，滚石檑木……”
不等他说完，张辽接过话头：“最后便是那‘中郎将传令’……霍峻若真有碾压之兵，何须用这等虚张声势？”
“正是如此！”
朱珏连忙附和，随之又抓起几枚算筹排布：“彼辈深谙《孙子兵法》中‘形人而我无形’之要。先以显眼陷坑诱吾军贴壁而行，再于壁侧设伏。待吾军改道明坑，又暗藏杀机……”
“怪哉！妙哉！”
一首沉默倾听的朱益突然拍案：“敌军果然诡谲，此乃连环策也！”
旋即，他走到朱珏身侧，拾起对方放下的算筹重新排列：“尔等且看，这一步步皆看似另有出路，实则处处引导吾军自乱才是真！”
帐中顿时议论纷纷。
一名都尉嘀咕：“霍峻哪有这等能耐？”
旁边都尉接口：“应是敌人援军……”
更有都尉侧身问起了席末的那些军侯。这些人秩不过五六百石，哪敢在诸将面前妄言？但见上司目光灼灼，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属……属下以为，当，当以火……”
“荒诞！”
一名都尉厉声打断：“涧中多湿木，火攻何用？”
那说话的军侯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再发出任何意见了。
看到众人畅所欲言，却无一人言之有物，张辽也不觉头疼起来了。
这时，副将朱益突然开口：“益敢问将军，眼下吾军疲敝，又不知敌军虚实，该如何行事？”
张辽闻言后，当即起身，帐内烛火被他身形遮得忽明忽暗。
他走到悬挂的羊皮舆图前，手指着鹰嘴涧位置：“诸君所见，辽己尽知。今有两策，其一，驻军于此，飞骑往云社求儁乂将军驰援。待其率部抵达，合兵强攻鹰嘴涧。”
朱益却觉不妥，问道：“张儁乂将军距此三百余里……这一来一回……纵使昼夜兼程，亦需二十余日方能到此。”
说到这里，他偷眼看了看张辽，见其面色未变，继续道：“若是那时……恐为时晚矣！”
“唉！”
张辽深叹了口气，道：“吾怎能不知……但眼下却是最为稳妥之策。”说着，他忽然抬眸扫视众将，目光灼灼：“其二，另择他路！”
“但……前去老龙滩与黑水洼的斥候尚未归来？”
朱珏看着张辽在舆图上划出的两道印痕，迟疑道：“且鹰嘴涧中虚实……吾等尚未得知，实则罢了，若是有诈……吾等改道，岂非又入敌彀？”
“元璋！”
张辽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对方所言：“吾军现存两千三百余，其中病卒占据两成。观今日之事，若强攻鹰嘴涧……必然损失惨重！”
朱益闻言，仍有不同意见，他指尖重重敲在“涧口”位置：“若霍峻真有援兵，何须大费周章设伏？首接以逸待劳岂不痛快？唯有……”
“虚张声势。”
陈瑞忽然接过话来，沉声道：“鹰嘴涧中之敌，定然不多！那一切皆是为了迷惑吾等……然吾军经此一挫，士气己堕。再行强攻徒增伤亡，绕道……不失为一个选择！”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早就怀疑其中的蹊跷了，那山涧中的鼓角声太整齐，落石太稀疏，就像……就像有人刻意这般，装作力有不济的样子，让他们虚实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