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麾下众人虽有些意外主将突然改变潜伏待机的策略，但军令如山，纷纷拱手应命。唯有方才那名副将却又迟疑道：“将军，倘若此乃关羽诱敌之计……恐有埋伏。”
“吾岂能不知？彼纵有诡计，吾亦不得不赴！”
文聘挥手打断，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张文远若真在夏口鏖战，吾等在此多迟疑一刻，他便多险一分！”
旋即，其眼底再无半分笑意，他猛地攥住对方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切莫忘记，吾等皆是荆州降将。丞相虽以诚相待，但曹氏诸将心中仍旧存疑，谁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吾等？吾等降将，更需以此战证明忠心。若此战因吾等迟疑而败，尔等一族性命……”
那副将顿时色变。
“将军所言甚是，某必拼死一战！”
很快，号角声呜咽响起，打破了汉水上游的宁静。
藏匿己久的曹军水师（虽己归曹，但其骨干仍是原荆州军士）瞬间沸腾起来，战舰次第起锚，桅杆如林，风帆鼓荡，桨橹齐动，破开水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藏身之处，驶入汉水航道。
集结列阵之后，浩浩荡荡向下游疾驰而去，岸边芦荡如潮水般向后奔涌。
江风鼓荡间，旌旗如玄云翻卷。
文聘再度伫立于楼船舰首，目光如炬，紧锁前方，扶在刀柄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鞘上叩击——这是他从军二十载养成的习惯，唯有心绪不宁时才会显露。
“关云长，任尔如何英勇，此番亦要被吾困于这汉水之上！”
数个时辰后，汉水下游，一面“漢寿亭侯関”字大旗迎风招展。
在这支水军的楼船旗舰上，关羽一手抚过及腹长髯，凤眼微眯，回望着汉水上游，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锐光。
这时，伫立在他身侧的关平突然按捺着兴奋和迟疑，低声询问道：“父亲，文聘当真会因吾军回撤而中计？”
听到儿子的问话，关羽只是微微侧目，用余光扫视了一番后，才淡然回道：“此计乃定方所谋，吾思虑许久，确合乎兵法之要。只需子龙固守后方隘口，便毋须理会文仲业中计与否。”
原来，当文聘与张辽自安陆出兵伊始，他们二人的谋划，就己落入一个远在鹰嘴涧、老龙滩的年轻队率的预料之中。
早在战前，苏烈于夏口与关平叙话时，便把曹军可能采取的“水陆并进，虚实相诱”之策一一道出，并剖析了其中关键，最后还献上了数条应对之策。
关平听后惊为天人，当时其虽未明言，实则事后便将此论转呈父亲关羽了。
初闻苏烈之谋，关羽抚髯沉吟良久。他虽傲，却并非拒谏饰非之辈，尤其苏烈所言之策确乃针对当前局势的妙法。
故而，此次出兵迎敌，关羽明面上似被文聘调动，实则每一步皆暗藏机杼。
“伯勤、元俭、定国！”
关羽并未回头，只是背身负手向赵累、廖淳、关平三人发出询问，“可有斥候回报文聘水军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