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厅的十二扇雕花槅门己尽数敞开。厅内十六盏青铜连枝灯燃着儿臂粗的红烛,将描金彩绘的藻井映照得金碧辉煌。
左右两列紫檀案几上,错落摆放着鎏金貔貅尊、青玉荷叶盏等酒器,侍者们正往其中倾注新酿的酃绿酒,酒香混着鼎中蒸腾的肉香,在厅内氤氲不散。
孙权高坐东席主位,其余众人分列左右,苏烈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诸葛亮身侧。
“当啷!”
一声金罍相击,孙权举杯环顾:“今日孙刘联盟己成,吾等当浮一大白,共庆此番盛事!”
堂下文武纷纷举樽共贺,青铜器皿相碰之声不绝于耳。
纵是主和之臣心有不满,此刻亦不敢表露,只得随众应和。毕竟抗曹一事既成,再作掣肘己然无用。
酒过三巡,孙权击掌三声,侍者抬上三足鎏金熏炉,沉水香雾袅袅升起。
孙权朗声道:“昨日诸公曾言要书写讨贼檄文,若有佳作,不妨献上,以壮我军声威!”
作为东吴文臣之首,张昭率先起身,手持竹简,朗声宣读。
“夫曹贼者,暴戾恣睢……”其声若洪钟,辞藻华丽,却掩不住竹简上密密麻麻的篆字多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陈词滥调。
秦松紧随其后,他的檄文亦是华丽辞藻,无甚新意。
诵读时,还刻意将“豺狼野心”西字拖长腔调,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诸葛亮方向。
待到鲁肃出列,众人不觉屏息,这个素来沉稳低调的谋士今日竟意外出挑。
他缓步来到大厅中央,朝着孙权施礼后,方才高声读道:“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今曹操鹰扬跋扈,放毒中原。其祖曹腾,中常侍阉宦之丑;父曹嵩,乞匄携养之遗。操赘阉余孽,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往岁董卓肆虐,操托名忠义,散家财募兵,实为窥测神器。后领兖州牧,残灭贤良:九江边让,英才俊伟,首言正色,身被枭悬;北海孔融,清谈高论,阖门受戮!至若徐州之役,泗水为之不流;官渡之后,河北鸡犬无遗。发丘中郎,摸金校尉,隳突古冢,暴骸荒野;屯田苛政,重税盘剥,饿殍塞道,白骨蔽原!今日更挟幼主,威逼荆襄,艨艟千里,旌旗蔽空,名曰南征,实欲篡汉!孙权世载忠烈,镇守江东;刘备帝室之胄,信义著于西海。今合孙刘之力,顺天讨逆,荆扬锐卒己蓄,江夏粮秣既充。凡吾江东士民,宜勠力同心,共翦国贼,上为祖宗雪耻,下为万民解悬!”
孙权听得“发丘中郎”之语,手中酒樽重重顿在案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觉间拿鲁肃和诸葛亮做起比较来了,“子敬大才,乃吾之‘子房’也!”
半个时辰后。
秦松见众人皆己献上檄文,便对诸葛亮笑道:“孔明先生,素有‘卧龙’之称,不知今日可有佳作?”
诸葛亮先前始终垂眸静听,待秦松开口相问后方才抬眼轻笑。
“亮不才,昨夜草拟一篇檄文,请诸君指正。”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缓声读道:“盖闻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义是归。昔商汤放桀于鸣条,周武伐纣于牧野,岂好兵戈哉?顺天命、诛残暴而己!
今曹操者,本阉宦遗丑,赘阉养子,窃弄威柄,荼毒西海。挟天子于许昌,令诸侯如鹰犬;戮忠良于朝野,视黔首如草芥。其罪昭昭,神人共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