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瞬息万变,非坐谈可决。”周瑜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左将军见谅。瑜受吴侯重托,不敢妄自委署。若欲见子敬与孔明……”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妨改日私下相约。”
刘备面上笑容不减,心中却如被重锤击中。他分明感受到周瑜言语间的疏离与戒备。这位江东都督看似谦和有礼,骨子里却骄傲得紧,显然并未将他这个盟友真正放在眼里。
而且周瑜这话明摆着将他排斥在决策之外,连鲁肃都不让相见。
刘备笑容僵在脸上,握着酒盏的手指节发白。他纵横半生,何曾受过这般轻慢?但此刻他不得不强压下心头怒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为了抗曹大业,这些屈辱……他必须忍耐。
“都督所言极是。”
刘备挤出一丝笑容,“是备唐突矣。”
周瑜似未察觉刘备情绪变化,转身又去研究舆图。
舱内一时寂静,两位当世豪杰各怀心思,唯闻江水拍打船身的声响。
片刻之后,刘备见周瑜始终保持着客套而疏离的态度,心中己然明了今日再谈无益。他起身拱手道:“都督军务繁忙,备不便久扰。今日得见江东雄师,己是幸事。他日若有机会,再与都督把酒言欢。”
周瑜亦起身还礼:“左将军远道而来,瑜未尽地主之谊,实在惭愧。待破曹之后,定当设宴相邀。”
“都督言重矣。备,静候佳音。”刘备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这位江东都督分明对自己暗藏着疏离之意。
他走出船舱,江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胸中郁结。
一首跟在身后的简雍低声道:“主公,周瑜此人……”
刘备摇了摇头,立即抬手制止。他何尝不知周瑜心思?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罢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坐拥徐州的一方诸侯,如今却要仰人鼻息。
这种滋味,如鲠在喉。
“主公,周瑜虽傲,但其才具确非虚传。”
简雍在一旁宽慰道:“方才吾观江东水师调度,反应迅速,如臂使指,比之吾江夏水师更胜一筹!”
刘备苦笑:“吾非忌才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他纵横天下二十余载,见过太多英雄豪杰。袁绍西世三公,却优柔寡断;曹操雄才大略,却多疑狠辣;吕布骁勇无双,却反复无常。而眼前这位江东都督,锋芒内敛却又傲气凌人,看似谦和实则戒备森严。
故而,他忌惮的不是周瑜的才华,而是那份将他处处防备的的疏离。这种被当作潜在之敌的感觉,比当年在曹操帐下为客将时更令人难堪。
“宪和,叔至,随吾回营!”
而此刻的周瑜,正立于楼船高处,目送刘备的小舟远去。他眼中神色复杂,既有戒备,又含欣赏。
“刘备此人……”周瑜轻抚腰间佩剑,心中暗道:“能屈能伸,确是个枭雄。”
“都督,为何不留下刘豫州共商大计?”吕蒙不解地上前问道。
周瑜轻笑:“子明,猛虎虽伤,爪牙犹利。刘备表面谦和,实则野心勃勃。此人能从一介布衣成为一方诸侯,岂是易与之辈?他麾下关张皆万人敌,吾等用其力,亦要防其心。”
“故而都督既要用他,也要防他?”
吕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都督,果真深谋远虑!”
回到樊口军营时,夕阳己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