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鞭三声响彻苍穹,大梁礼官为引,两队异服之人成列而入,中间拥着一红衣女子,行动洒脱,不似大梁女子拘谨,她眉目清秀,眼尾上挑,带了三分张扬之意。
江雅彤见状,心下猛然一惊,再看姜珂,显然也颇为震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又暗中瞧看贺景逸,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安心下来。大宛公主来者不善,她这红衣张扬的模样分明与少时的沐晴玥如出一辙。
“大宛公主阿依古丽参加大梁陛下,愿陛下圣体康泰,国祚绵长。”阿依古丽上前,未行大梁君臣的跪拜之礼,而是行了大宛之礼,躬身屈膝,身姿绰约。
贺景逸薄唇微启,沉声而动,“平身,公主此番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朕已备下琼林宴,为你接风洗尘。”
阿依古丽谢过恩,快步行至贺景逸一侧,笑靥如花,举止亲昵地贴近贺景逸耳侧,悄声说话。贺景逸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拒绝,依旧如常。
江雅彤心中不爽,呢喃道,“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给皇上灌什么迷魂汤。”
江雅彤虽不知,但姜珂却懂唇语,她说的是——贺景逸,我们又见面了。
又?
二人并不是陌生之人,可贺景逸为何不曾对她坦言过。难道真的若传闻一般,贺景逸动了纳她为妃的念头。前些天之所以耐着性子哄她,也只是为了安抚好她,省的她闹事折腾,更方便他纳妃罢了。
姜珂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阿依古丽若夏日里的艳阳,明媚,朝气,贺景逸如秋日里的高杨,沉稳,冷静,挺般配的。
姜珂未随众人前往琼林宴,而是退场回了延福宫。
前几日她瞧贺景逸身子疲惫,愈加精瘦,于是寻了冰酥酪的方子来做给他,不仅能通补,还能滋阴润五脏。只是做法有些复杂,其中,最要紧是酒酿的那一步,时间长了会发酸发霉,时间不够又会发硬寡淡。
为此姜珂窝在酒酿盆前,不敢离开,就怕错过时间,南星曾来催了数次,见她仍是雷打不动守着那盆酒酿,急地直跺脚,“娘娘,您这是何苦?若是熬坏了身子,也怪罪下来,奴婢如何担待的起!”
姜珂也只是揉了揉酸涩的眼,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就好,再等一下就好……”
可是这一等又椅凳,从日上三竿等到暮色四合,又从月明星稀等来了晨光熹微,才做好了那盆酒酿。
今早因为太过繁忙,也未能将冰酥酪做好,此时,她想将它做完,也给自己的心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
“娘娘,您要不先歇歇吧。”再次来劝。
姜珂也只是笑笑,一言未发,只是手中的活儿却没有停下,南星瞧着她专心致志的热牛乳,即使因为不熟悉烫着也不气恼,只是简单上了药便又忙去了,心中莫名酸酸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南星默默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姜珂才从小厨房中出来,手中捧着做好的东西,问的第一句便是,“皇上在吗?”
南星摇头,她又追问,“那他来过吗?”
南星依旧摇摇头。“许是今日大宛国使臣进宫太忙了。”南星瞧着她面色不好,赶紧补充到。
“嗯。”姜珂愿意相信南星安慰的话,但总还是有些低落。
南星劝了姜珂躺下小憩,待手下的人传来消息说贺景逸回了乾清宫,姜珂又从冷箱中小心翼翼取出做好的冰酥酪。她总觉得他们两人一起经历了如此之多,她应该多信他一些。
姜珂带着东西再次来到乾清宫门外,却再次被拦了下来,还是同样的说辞。乾清宫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贺景逸的吼声,“她自己什么身份她不清楚吗?朕把东西留给她已是看得起她,她还要怎样!若再纠缠不清,不知安分,就不要怪朕不客气!”
姜珂握着食盒的手,忍不住颤动起来。“纠缠不清”“不知安分”这些字眼直往姜珂耳朵里钻,然后猛地坠落,砸在心里,刺得生疼。
“你,我见过。”娇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转身看去,是阿依古丽,她上下打量姜珂,“你是贺景逸的妃子,对吗?”
姜珂忍下情绪。颔首行礼。
阿依古丽也不回礼,只是径直就朝乾清宫而去,这一次守门的小太监出奇地并未阻拦。
南星又诧异又气愤,追过去质问,“凭什么她就可以进去?”
“公主并不是闲杂人等。”小太监谄媚着脸。
已经离开的阿依古丽听见宫外的动静又折回来,指了指姜珂手中的食盒,试探问道,“要我帮你带进去吗?”
姜珂闻言一愣,南星则扯了扯她的衣袖,冲她摇摇头示意不要,姜珂从未想过她会这样,但很快又释然,递出食盒交给她,然后坦然道谢。
阿依古丽一进去,乾清宫的门便死死地闭上。
乾清宫中,贺景朔半倚窗棂,口中闲嚼着干果,一副浪荡子的模样,透过宫门,看到阿依古丽身后半着的姜珂时,他邪魅一笑唇起声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