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麦场上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大家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但没有人提出休息,因为都知道,一旦停下来,寒冷会迅速将人吞噬。女知青的手脚已经冻得不听使唤,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豆秸堆上。颜雨见状,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别慌,活动活动手脚,继续干!”女知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振作起来。终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夜的奋战即将结束。脱粒的任务完成了大半,麦场上堆满了金黄的豆粒。大家疲惫地坐在地上,望着这一夜的成果,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拖拉机再次发动,准备将脱粒后的大豆运往仓库。颜雨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感慨万千。在这北大荒的土地上,每一次与严寒的较量,都是一次对生命的考验,而他们,又一次战胜了严寒,迎来了新的一天。北风跟疯了似的呼啸,卷着雪粒子往人骨头缝里钻,活像头饿急了的巨狮,张开血盆大口朝众人猛扑,那股子狠劲能把棉裤都吹透。谁不犯怵这大半夜的罪啊?跟白天干活的社员比,夜里守着机器挨冻,简直是遭罪中的遭罪。换谁不想窝在家里,裹着浆洗得软乎乎的棉被,听着窗外的风声打盹?可眼下抢收的豆子还堆在地头,没人敢歇。颜雨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往掌心哈了口热气,三两下就给大伙儿分好了工:“老张、老李跟我上豆垛,负责挑豆秸;小王你们几个守着机器入口,看准了往里头送;剩下的兄弟盯着出口,豆粒归豆粒,豆秸赶紧垛起来!”话音刚落,他抄起旁边的二齿长叉就往豆垛冲,那股子利索劲儿,半点不带犹豫。“突突突——”脱谷机猛地轰鸣起来,柴油机的震颤顺着地面传到脚底,像是在跟北风叫板。刚开始那噪音还让人觉得吵,可听着听着,心里头反倒热乎起来——机器转起来,就意味着活儿能往前赶,就能早点回家。技术员蹲在机器旁,手猛地一扳开关,内燃机的声响瞬间拔高,硬生生撕开了沉沉的夜幕。灯光下,社员们立马忙活起来,活脱脱组成了一支临时交响乐团。颜雨跟老张他们爬上七八米高的豆垛,二齿叉往豆秸里一扎,手腕轻轻一挑,一大捆豆秸就顺着垛子滑下来,动作连贯得像指挥家在挥棒;守着机器入口的人更不含糊,叉起豆秸往里头送的瞬间,长叉划出的弧线,跟跳动的音符似的;最让人眼热的是机器出口,金黄的豆粒顺着传送带奔涌而出,哗啦啦的声响别提多喜人,那就是流动的乐章,到了末尾,有人赶紧把脱完粒的豆秸归拢好,一捆捆码成新垛,半点不浪费。没一会儿,大伙儿的额头就冒了汗,厚重的棉袄裹在身上跟套了层壳似的,又沉又热。这时候才真明白,劳动者的热血啊,比啥棉袄都管用,就是抵御严寒最顶用的燃料!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北风还在吼,可没人再觉得冷——手上的活儿不停,心里的劲儿就足,连呼吸都带着热气,一呼一吸间全是白雾。金黄色的大豆粒滚圆饱满,顺着粗大的传送带从脱谷机里涌出来,又顺着坡度滑进旁边的拖拉机车厢。刚开始,硬邦邦的豆子砸在铁板上,噼里啪啦响得热闹,跟放小鞭炮似的;可没过几分钟,车厢里的豆子积得多了,声音就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听着就踏实。颜雨一边挑豆秸,一边偷摸往远处瞅——开走的拖拉机亮着两盏昏黄的大灯,照出来的路正好是回村的方向。他心里盘算着,这拖拉机到了仓库,直接就能把豆子倒进院子,等明天太阳一出来,晒上大半天,就有人来扬豆子,把豆皮儿吹走,剩下的净是好豆粒。不知道拖拉机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社员们身上的热气越冒越多。厚实的棉袄早就敞开了怀,手套里的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腻得慌,干脆一把扯下来揣进兜里;头上的棉帽也戴不住了,摘下来往旁边一放,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没几秒就冻成了小冰粒。有人还开玩笑:“早先还觉得自己能冻成冰棍,现在倒好,恨不得穿单衣干活!”大伙儿越干越起劲儿,嘴上说着累,手里的活儿却没停。眼瞅着半宿过去,原本堆得跟小山似的几十个豆垛,渐渐见了底。当最后一铲豆秧被丢进脱谷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弯——这通忙活,可把人累坏了。机务人员早就在机器旁等着了,听着机器里的声响从嘈杂慢慢变成空转,他立马伸手扶住扳手,使劲往怀里一拽。“呼呼呼……嘎!”机器声先是变成一阵暗哑的嘶鸣,接着就只剩履带摔打的动静,最后彻底停了。没了机器的压制,北风立马嚣张起来,卷着雪粒子往人身上扑,那股子冷意比之前还厉害。人一歇下来,疲惫感就跟潮水似的涌上来,胳膊酸得抬不起来,眼皮子重得像挂了铅,连说话都没力气。“快,找个背风的地方躲躲!”有人喊了一嗓子,大伙儿赶紧往坡地下方挪——身上全是汗,这时候要是被风吹透,保准得感冒。年纪最大的王大爷,颤巍巍地从旁边的豆秧垛里抱了一捆干豆秧,丢在避风的地方,又掏出个皱巴巴的火柴盒。他小心地推开匣子,抽出一根火柴,“嚓”地一下划着,赶紧用双手拢住,生怕火苗被风吹灭。旁边的小李眼疾手快,赶紧拾了一撮干柴递过去,王大爷把火苗凑上去,看着火慢慢舔舐干柴,才小心翼翼地把柴塞进豆秧堆底下。刚开始火苗跟星星似的,微弱得很,可一旦烧起来,任凭北风怎么吹都灭不了,反倒越烧越旺,“轰”的一下窜起半人高。其他人见状,赶紧抱来更多的豆秧,很快就拢起一堆篝火。火光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靠得近了,能感觉到皮肤被烤得发烫;可后背对着风,又冻得跟贴了冰块似的。有个机灵的小伙子,干脆转着圈烤,边烤边笑:“这才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今儿个算是真体验到了!”大伙儿跟着笑起来,刚才的疲惫也消了不少。就在这时,一个刚下乡没多久的女知青突然红着脸站起来,往篝火照不到的黑暗里跑。有人看明白了,赶紧把头扭到一边,正好瞧见王大爷正拿着根干柴棒,慢悠悠地往烟斗里塞烟叶,又把柴棒凑到火上点燃,动作慢悠悠的,透着股子仪式感。大伙儿都看入了迷,连呼吸都轻了些。可没等王大爷抽上一口烟,远处突然传来女知青的尖叫:“啊!有东西!”:()1977年高考又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