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殿外脚步纷乱。
李维安带着一名锦衣卫千户归来，身后还押着一名面白无须的内侍，正是张福。
“大人，人带来了！”李维安喘息道，“我们在他住处搜出一只空瓷瓶，残留气味与床边血渍一致！”
梁嬷嬷取过瓷瓶嗅了嗅，冷笑道：“果然是‘牵机散’的溶剂。张福，你可知罪？”
张福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是……是燕王世子朱高炽派人送来药粉，命我每日掺入太子参汤之中！若我不从，全家老小皆会被沉入护城河！”
“朱高炽？”梁嬷嬷眼神一凛，“他父亲知情否？”
“小人不知……但送药之人说，‘王爷默许’。”
殿内一片死寂。
梁嬷嬷缓缓起身，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她知道，这一刻，她已踏入九重宫阙最黑暗的漩涡。
但她更清楚，若今日退缩，不仅朱标必死，大明未来也将陷入血腥夺嫡之祸。
她提笔蘸墨，在黄纸上疾书：
“臣梁氏谨奏：太子之疾，实为中毒所致，毒名‘牵机散’，源出燕王府。现已擒获下毒内侍张福，其供称受朱高炽指使，背后或有燕王默许。此乃谋逆大罪，震动国本，恳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燕王府相关人等，彻查此案，以正纲纪！伏惟圣裁。”
写毕，她将奏折封入红匣，交给锦衣卫千户：“即刻送呈御前，不得延误。”
千户领命而去。
李维安颤声问：“大人，若陛下不信呢？”
“他会信。”梁嬷嬷淡淡道，“因为我不止有口供，还有证据。”
她打开药箱底层，取出一小包粉末??那是她在滁州马场从死马胃中提取的残留毒素样本，经化验，与“牵机散”成分高度相似。
“同样的毒，出现在战马与太子身上。”她冷笑，“说明有一股势力，既想毁我军马，又要废我储君。而这股势力的源头……直指工部尚书吕思诚，与北疆私贩集团。”
她顿了顿，望向昏迷中的朱标：“只要太子活下来，就能指认真凶。而我，一定会让他活下去。”
夜深，风雨忽至。
电闪雷鸣中，一道明黄身影踏雨而来??朱元璋亲至！
他披着黑氅，面色铁青，手中握着梁嬷嬷的奏折。
“你说燕王之子谋害太子？”他声音低沉如闷雷。
梁嬷嬷跪地叩首：“臣不敢虚言。人证物证俱在，只待陛下圣断。”
朱元璋盯着她许久，忽然挥手：“带张福上来。”
审讯持续两个时辰。张福在酷刑之下彻底崩溃，不仅供出朱高炽多次密会，还交代燕王府曾通过吕思诚控制的药材渠道，长期走私剧毒与军械。
朱元璋听完，一言不发，转身走向病榻。
他凝视着儿子苍白的脸，老泪纵横：“标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啊……”
片刻后，他猛回头，对殿外吼道：“来人！封锁燕王府！所有进出人员，一律拿下！孤要亲自审问朱棣！”
雷霆落罢，风雨更急。
梁嬷嬷站在廊下，望着宫灯在雨中摇曳如豆。
她知道，明日之后，大明将再无宁日。
但她也相信，只要医道不灭，人心未死，她便能护住这一线光明。
哪怕，代价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