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心提起,步微月便也缓和态度:“我知道。”
“正好,我有一法,可解姑娘燃眉之急。”她凑近两步。
“还请姑娘明示。”
“就在满春,”她得逞般撅嘴,“看来今日这茶,姑娘还是得同我饮上一饮。”
后来如何?早已淡忘。
只记得那日秋高风缓,两人坐在窗边,满春楼外的云烟湖雾气环山,杯中茶饮不苦不涩,留有回甘。
步微月最终在满春楼中当了一名琴师。
世道不平,来楼中饮茶听曲的人却不少,达官贵族三两成群而来,听得楼中新来了一位琴师,便起哄叫嚷着要听她弹上一曲。
掌柜满头冷汗,到楼上寻到步微月,叮嘱道:“好好弹,咱们得罪不起。”
步微月擦拭完琴,抱琴起身:“嗯。”
她下楼,一道白纱隔开客人与琴师,施施然坐下。白纱后只能看见她细瘦的身影,她腕骨微抬,琴声响起,如清泉般缓缓流泻。
柳缘缘也乔装混在客人当中。
今日是她第一次听到步微月之琴,第一句出来她便忍不住拍手叫好,她在篁鹤引中听过许多乐师之曲,却无人像步微月这般空灵婉转,如入无人之境。
可其他座中却嘘声一片,柳缘缘的掌声显得如此突兀单薄。
几个少爷靠在桌上,挖苦道:“从未听过这般无聊的琴,同我家下人挨打时的惨叫声一样难听。”
“就是就是。”
“找这种水平的来当琴师,掌柜的你在愚弄我们吗?”
满春楼的掌柜两腿发抖迎上去:“不敢不敢,我这就把她赶下去。”
他掀开纱帘,急忙摆手让步微月走。
“欸掌柜,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有人拉长嗓子,“我们高高兴兴来却被她泼了盆冷水,总要给她些教训吧。”
“你们什么意思?”柳缘缘站起来。
“哟姑娘,跟我撒什么气啊?”那人没把柳缘缘放在眼里,“就话里这个意思,来人——”
几个虎背熊腰的仆役到他身后。
“去把她的琴砸了,免得旁人听到跟我们一般没了兴致。”
“你们——”柳缘缘瞪目,伸手挡在仆役身前,“凭什么砸人家的琴?没了琴她还怎么当琴师?”
“与我们何关?”少爷们笑起来。
仆役硬生生把柳缘缘撞开,她扶着生疼的肩膀,不经意间撞见纱帘后步微月的眼神。
她神色淡淡,好似路人一般见着自己的琴被仆役砸断,木制的琴身一分为二,还有两点木屑砸到她的脸上。
她始终一言不发。
“真是晦气,”少爷们哄声,“走,去别家茶楼。”
他们大摇大摆走了,楼里的客人登时只剩下柳缘缘。
步微月指尖触上脸庞,片刻后又放下,她迈过一片狼藉的琴身,问掌柜道:“我还能在楼里做琴师么?”
掌柜刚惹了那些人的霉头,就要张口让她离开,可斜眼瞥到柳缘缘角落里疯狂摆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