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茂初来乍到，又没有给那些大太监塞银子，被分配到的只能是一些又脏又累的活。
即便是能偶尔去各宫送送洗好的衣物，聂茂也只能跟着一两个小太监去到失了宠的丽贵妃的宫中。
丽贵妃失宠近一年有余了，迟迟都没有复宠的迹象，捧高踩低的宫人自然对丽贵妃懈怠了许多，丽贵妃宫里的宫人也日渐减少，虽不是冷宫，但也与冷宫没有什么两样了。
与聂茂一同前往的小太监忽然捂着肚子，“我肚子疼，先去方便下，你自己去送吧，你知道路。”
聂茂独自抬着沉重的衣盒，手臂酸疼，决定走御花园抄近道，为了避免被其他宫人看到，他穿梭在假山中原以为相安无事地穿过哦花园，可在靠近湖边时，被狠狠绊了一下。
手中的衣盒本来就沉，聂茂身子失去了平衡，衣盒从手里脱落，洗好的衣裙散落在逐渐枯黄的草地上。
聂茂顾不上这些，只想要快点撑住身子，可事与愿违，他径直摔了下去，好在有人垫在了他的身上。
他倒不在乎会不会压疼这个人，谁让他青天白日地藏在这里，还躺在地上，平白害他摔倒，被他压疼了也是这个人活该。
“唔……”
轻微闷响声在耳边响起，聂茂虽还未从方才摔倒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但也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谁这么不长眼睛，躺在这里，贵妃的衣裙弄脏了，我……”
“呵……”
低沉的笑声打断了聂茂的话，聂茂身子微颤了下，后知后觉闻到了些许龙涎香，与记忆中令他恐惧的香味渐渐重合。
“哪里来的小狗，横冲直撞的。”
“你想要拿朕怎么样？怎么不说了？”
聂茂抬起头，一副无任何花纹的黑漆面具映入他的眼帘，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在眼窝处留两道狭长的孔，隐约能看见里面沉黑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男人下颚线流畅冷逸，唇瓣略薄，显得极为无情。
黑色的龙纹袍与他的深色的太监服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倒也有些分辨不清。
“陛，陛下……”
聂茂有些慌了神，意识到此刻自己还压在慕容罹泽的身上，想要起身，一只大手却按住了他的腰，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上面飘落下来，“这就要走？朕以为你是来投怀送抱的。”
男人薄唇微微扬起，面具下的那双深邃的眼睛虽冷，但完全没有动怒的迹象，可即便这样，聂茂已经头皮微微发麻，下意识放慢了呼吸，小声解释：“陛下，我没有。”
他刚入宫那年就见过慕容罹泽，被不少宫人羡慕，有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天子一面，可他是那么幸运。
幸运吗？
他一开始也觉得很幸运，姜嬅忱把他带到了慕容罹泽的面前，他起先是非常提心吊胆的，因为他很清楚，与他一同进宫的那些孩子会受到惨绝人寰的酷刑，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需要奴才。
他很怕自己没有受阉刑的这件事情被面前的男人知晓，然后被抓起来送去受酷刑。
但好在就算面前的男人是九五之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晓的，慕容罹泽叫他小太监，说他长得好看。
他从前就经常受人夸奖，他听着很开心，但是阿爹总是不悦，“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倒不如是个女子。”
他知道阿爹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念书念得不如弟弟好，若是个女子，将来他嫁人了，家里还能收到一笔彩礼，可他偏偏是没有用的男子。
后来，阿爹为了养活弟弟，将他送到了宫中，说在宫里他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也能寄银子回家。
骗人的，其实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