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出了门,老丁立刻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搓着手凑到雅禾耳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心肝!我看这事儿啊,有门儿!”
雅禾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好气地轻轻推开他:“少在这儿肉麻!都什么岁数了还心肝?那是他俩自己看对眼了,有缘分。我回头再细问问情况。”
果然,两个年轻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之间的气氛明显更融洽自然了些。
吃了午饭,小杰更是高高兴兴地、几乎是抢着把美丽送回了家。
平心而论,雅禾这媒做得确实靠谱。
小杰个子是硬伤,长相也普普通通,但他端的是电机厂的铁饭碗,在这即墨小城里,收入和稳定性都是拔尖的。
美丽模样周正,算得上漂亮姑娘,但工作普通,家庭负担更重。
她是郊区出来的,家里孩子一串,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她这个闺女在娘家就跟个小透明差不多。
结婚,对她而言,几乎是改变命运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会慎之又慎。
不过初次见面之后,美丽那边似乎还存着些犹豫,没有立刻点头。
这下,老丁和小杰都有些坐不住了。
老丁更是暗地里撺掇雅禾,让她再去“加把火”,敲敲边鼓。
雅禾嘴上说着:“该铺的路都铺了,该透的底也透了,现在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事太明显了,得他(她)自己捅破才行。”话是这么说,但她终究还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快下班的时候,雅禾推着自行车刚出厂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正要离开的美丽,便扬声叫住了她。
“我说美丽,”雅禾推着车走到她身边,并肩走着,语气随和地问,“跟小杰处了这一回,心里感觉得咋样?”
美丽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腼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心里有点突突(忐忑)!这事……还得……还得问问我爹妈的意思。”
雅禾见她这样,便把她拉到路边一处安静的房檐下,话也说得更加实在:“问问爹妈是应该的,这是大事,谨慎点好。不过呢,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毕竟是我牵的线,得对你负责。”
她看着美丽,眼神坦诚,语气平和:“小杰的工作情况、为人怎么样,你这回接触下来,心里大概也有个谱了。我再跟你说说他家。他家底子干净,没啥复杂的历史,他妈走得早,我进门也没多久,这个家暂时是我帮着操持。你要是嫁过来,我做你婆婆,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不是那爱揽权、挑事的人。你们小两口那个家,进门就你当家,大事小事你说了算,我绝不插手。不怕你笑话,我当初也是看中这家人实在,人口简单,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儿,负担也轻,觉着靠谱,才想着介绍给你。不靠谱的人家,我绝不张这个嘴,不能坑了你。”
贾美丽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听着,脸上泛起红晕,连连点头道谢。
晚上到家,老丁早就等在一边,赶紧凑上来问情况。
雅禾心里估摸了一下,说:“我看是聋子敲钟——有音(有希望)。等着信儿就行,别催太紧。”老丁心里一块石头算是暂时落了地,他看着雅禾在灯下忙碌的身影,真心觉得自从她进了这个家,这原先冷锅冷灶、缺乏生气的屋子,才算真正有了烟火气和暖意。
雅禾像是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小文最近咋样?也没个信儿。”丁小文是老丁的大女儿。
老丁骨子里多少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女儿出嫁后,他就觉得是别人家的人了,平时不太主动过问。
他随口答道:“能有啥事,带她孩子呗,有她婆家管着,没啥大事也不会来找我这个爹。”
听他这么说,雅禾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
毕竟是隔了一层,亲爹都是这个态度,她这个后妈,更要懂得分寸,该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绝不能往前凑。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雅禾接起来一听,是旭日学校的班主任打来的,语气还挺严肃,让她去学校一趟。
在学校教导处,那位面容严肃的女班主任开门见山:“张旭日月考缺考,家里是有什么事吗?也没提前请假。旭日妈妈,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活泛,容易分心,你们做家长的得多留心,加强沟通和监督。”
雅禾脸上立刻堆起歉意的笑容,语气真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真对不起老师,让您费心了。这事怪我,是我疏忽了。那天旭日一早起来就说不舒服,感冒挺重的,我一看不行,赶紧带他去医院瞧病,这一忙乱乎,就把请假这事给忘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提前跟您沟通。”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班主任老师见她态度诚恳,也不好再深究什么。
和老师谈完话,雅禾把还在教室里的旭日叫了出来。
旭日沉默地送妈妈去公交车站。
等车的间隙,母子俩总算能安静地说几句话。
“闹一次就行了啊。”雅禾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目光看着远处。
旭日愣了一下,他原本都做好了挨批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嗯。”他低声应道。一次,确实够了。
“你以为这书是给我读呐?”雅禾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明了,“那是给你自己学!学到肚子里的本事,谁也抢不去。”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别玩脱了缰,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