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北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四点多,人果然都散了,只剩下他、李植和英子三个人。李植和英子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矮榻上,头凑得很近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阁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光晕昏昏黄黄的。篆香也早烧尽了,空气里剩一丝冷冷的灰烬气。
“都走了?”章小北问。
“走了。你终于醒了。”李植笑说。
章小北没说什么。不知怎么,他在李植身边就很能睡,怎么也睡不够,像要把以前缺的觉都要补回来一样。
他起身出来走了走,外面都没有了人。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回来问英子:“客人都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英子揉了揉眉心,“李植陪我一起送的女客。”
“苏总他们呢?”说的是那两个打牌的男客。
“也走了。”李植接口,“还好我主动去问了他们,他们才知道我们还在等着,说是不用管了,他们自己安排。他们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早知道我就回了。”章小北说。
“你留下来也没用啊,还不是睡得天昏地暗?好像你多操心似的。”李植笑起来。
章小北被噎了一下,就质问李植:“你们两个人都去送人,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睡觉?”
“大男人还怕什么?”李植说。
“当然了,大晚上肯定是陪女生更重要一些。”章小北酸酸地说。
过了一会儿,章小北又问英子:“你怎么还回来?”
“回来看看你还睡着没?”英子笑说。
“然后就坐着聊到现在?”章小北想到这两人促膝谈了这么久,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闷。
“有点睡不着。”英子简单地说,没多解释。
章小北看到李植头上那顶唐巾不知何时歪了,转了快九十度,两支帽翅都软软地披到了一侧肩膀,模样有点傻气,又很不羁。《北史》载独孤信某日骑马回城,帽子微斜,便引得全城男子争相效仿。李植也想学“侧帽风流”?挺无聊的。他又想起李植以前总喜欢把棒球帽歪戴在一边的样子。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章小北问李植。
“现在还回去干什么?禾主任好不容易和老板打了招呼,让我们几个睡这里——禾主任以前做过这里的装修设计。明天早上十点开门营业,我们还能吃点东西。”英子说。
“原来你也喜欢占人小便宜。”章小北说。
“人家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别不识好。”李植在一旁帮腔。
“我已经睡醒了,并且这里当然没家里睡的舒服。”
“要不现在去隔壁泡温泉?我要了三张票。”英子说。
“不去。”章小北拒绝得很干脆。想到要和李植一起泡澡,那画面让他立刻心生抗拒。
他又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清薄的晨光透过雕花玻璃窗棂,在地面投下淡金色的格子。望向窗外,看到有两只银角花鹿在草坪上踱步。
快十点了。英子在另外一张椅榻上睡着了,呼吸轻匀。李植也靠着一张圈椅打着盹,头上的唐巾已经摘下,头发看得出刚洗过,蓬松而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