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零七,天最黑。
蚁城顶壁像被一只巨手攥住,灰屑簌簌落下,在通道灯带里飘成灰白的雾。
“咔啦……咔啦……”
裂缝声从头顶传来,像有人在岩层里悄悄掰饼干。
居住区灯带自动调到“紧急低亮”,口粮配给点前排起长队,孩子们抱着空碗,碗里映出头顶裂缝的倒影——灰白、扭曲,像随时会塌下来的怪兽。
“上面是什么?是不是要塌了?”
“别管那些了,我们还是快跑吧!”
焦虑像二氧化碳,浓度肉眼可见地升高。
孩子们的手紧紧攥着空碗,指节发白,眼神里全是裂缝的倒影。
在最小的那个孩子里,裂缝的倒影最大。
他抱着比脸还大的空碗,碗沿抖得“咔啦咔啦”响,却先一步站出来,声音还带着奶音,却努力拔高:
“别挤!裂缝监测仪没报警!
守门人说过——没报警,就是没塌!”
孩子们的动作顿了一下,恐慌被这截奶音轻轻按住。
最小的孩子咽了口唾沫,把空碗抱得更紧,碗沿贴着他下巴,像给自己套了个护身符。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裂缝的“咔啦”声每响一次,他的心跳就跟着错半拍。
他在心里小声喊——声音轻得连心跳都不敢旁听:
【守门人……再像以前那样,‘嘭’地一声,从裂缝里跳出来,好不好?】
祈祷被头顶又一阵落灰剪得七零八落,却仍旧顺着漆黑缝隙往上爬,像一根偷偷生长的藤蔓,怯怯地,固执地,去够地面上那道看不见的光。
除了食廊,所有区域同时亮起“紧急低亮”——
研究楼、监测厅、净水厂、甚至最深处的幼稚井,都陷入同一种低频嗡鸣。
换气扇自动减速,生怕把“可能塌陷”的恐慌吹得更旺。
升降井闸门“哐当”一声被强行推开。
韩平踩着还没停稳的踏板就跳出来,银灰外套没系扣,像一块被突然搬进人群的花岗岩。
平日里埋在地底三层、常年不露面、只在新材质报告上签名的城长,此刻出现在居住区主通道——
他抬手,掌心向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嘈杂瞬间沉降:
“所有人,原地站稳——裂缝未报警,空气指标正常。异能者,按片区维持秩序;普通人,抱膝蹲下,减少呼吸频次。”
指令像被切片的冰,一层层落进人群,惊慌被强行按下暂停键。
研究楼里的材料学家也收到消息,抱着新材质样本赶到现场,把“未报警”数据投到通道大屏;
幼稚井的保育员把最小的孩子抱在膝前,示范“蹲下-抱膝-闭眼”动作,像给恐慌套上无形缰绳。
韩平站在人群中央,背脊笔直,像给整座地下城钉下一根定海神针——
“各署就位,灯不灭,人不乱!”
声音不高,却带着凿子般的脆响,把恐慌一片片钉回墙壁。
部队成员们应声鱼贯而出,银灰色的制服在隧道灯里划出一道道冷电。
韩平身边瞬间聚起漩涡:
——普通群众攥住他的衣角,像攥最后一根稻草;
——蚁城干事贴耳领命,转身就跑,靴跟敲地,节奏利落;
——异能者竖起岩墙,把情绪失控的民众挡在外圈,也替韩平挡掉刺耳的尖叫。
叶白岑就站在韩平半步之后,近到能听见老人外套上金属纽扣的轻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