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大厅,白俞星也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但她没有抬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开口道:“我认识一个人。”
“她有丈夫和儿子,一个普通的家庭,过着还算平淡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丈夫的某个出轨对象死了,死于难产。”
“于是丈夫就把那个婴儿带回了家,要求她和儿子一同抚养。”
“她觉得婴儿本身没有错,但她又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婴儿。”
“所以她就去寻求帮助了。”
“那是一群崇拜着水的人,他们的说辞乏善可陈,又毫无新意,水也是普通的水,装进瓶子里过了几年就非常普通地变质了,但她恰好需要,需要一些理由来让她抚养那个婴儿。”
“后来,婴儿就因为这个理由留在那个家里了,而这个理由也让她有了献祭自己的动力。”
“你说,对这个婴儿来说,这群人是救命恩人?还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也认识一个人。”朱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同样开始讲故事。
“她在一个冬天从一个修行处逃了出来,疼痛、鲜血、死亡,这些从远古时期遗传下来的生物预警本能发挥了作用,即使它们来得很晚。”
“冬天很冷,她缺乏保暖措施,修行处也与外界隔绝,这是一场没有运气在就必输无疑的赌局。”
“如果是你,你会将逃跑后遭受的痛苦称之为幡然醒悟后的艰难求生。”
“但她本人却有另外一种解释,叫做‘背叛神的下场’。”
“如果是你,会为她没能成功而感到遗憾。”
“但是她,却在死亡前的暖意里感受到了‘神的原谅’。”
白俞星扭头问她:“如果……她真的从神那里获得过什么呢?”
“她本可以从别的地方获得这些东西。”
“……”
“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朱离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听上去无比清晰。
“虽然看上去挺严重的,”白俞星摸了摸吊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故作轻松地说,“不过也没有那么疼,就跟……没被治疗过一样吧。”
朱离又问:“和你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呢?”
白俞星:“上次来的时候纪医生都给我治了一半了,那肯定是现在更疼。”
“难道……你是说……”白俞星反应过来,“被石医生治疗过伤会变得更重?”
“这倒不一定,”朱离说,“对不同的人,它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白俞星疑惑:“什么意思?”
朱离:“对你来说,纪医生那种常规的治疗手段很费时间和精力,所以想让你重新回到这里的话,只要让你的肩伤复发就行了。”
“石医生想要我回到这里?为什么?”白俞星心一惊,站起身来审视了下自己,又活动了下腿脚蹦了两下,没有发现异样,“好像也没对我做其他什么事情。”
朱离也站起身,伸手将她滑下去的外套向上拉了拉,“你会回到这里本身就意义非凡,就像信神的人一遇到痛苦就会求神祷天一样,它以你的感恩戴德为养料,给予病痛与治疗疾病都只是手段。”
“所以这个石医生在这里治病是为了……当神、当天?”白俞星马上懂了,她难以置信地环顾了下四周,虽然有人喜欢把医院称为神圣的地方,但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医院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神坛。
朱离:“你见到的不是石医生,它已经不是人了,它和这里的一切都和……”
“都和江神子的那幅画一样?”白俞星接了话,然后反驳说,“可是它们……不一样,石……有它在,病人可以没有伤痛地过两天好日子,楼上排了好长的队伍,里面可能有人真的是没办法了所以才过来找它……比如,活不久了的。”
“但对那些本来有其他出路的人来说,”朱离的手抚上白俞星的脸,“接下来,每次病痛都会来找它,你会依赖它、无法离开它,直至成为它的信徒,而它会得到更多力量,到时候你再想脱离它设定的规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好吧,”白俞星的声音闷闷的,“算你赢。”
但她又说:“可是赢不赢另说,我只知道上面排队的人肯定都很固执,没有一个人想离开这里。”
已经走上一条路的人往往很难离开这条路。
朱离:“所以我们要去把那个房间烧了。”
白俞星猛地抬头:“啊?你要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