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我可是能够(在内心中)决定做这样的事情:在将来将这个命名为‘疼’。”——“但是,你也肯定地决定这样做了吗?你确信如下之点吗:为此,只要将注意力集中于你的感受之上就足够了?”——奇怪的问题。
264。“一旦你知道了这个词是表示什么的,那么你便理解了它,你便知道了它的全部的应用。”
265。让我们设想一个仅仅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的表格;比如一本字典。借助于一本字典,人们可以为从一个词X到一个词Y的翻译提供辩护。但是,如果这样的表格仅仅在想象中被查找,那么我们还可以将其称为一个辩护吗?——“好的,这时它恰恰是一种主观的辩护。”——但是,辩护可是在于:人们诉求于一个独立的机构。——“但是,我可是也能够从一个记忆而向另一个记忆发出诉求。我不知道(比如)我是否正确地记下了火车的出发时间,为了核对这点,我将火车时刻表的那一页的图像召唤到我的记忆中来。在此我们难道不是拥有一种相同的情形吗?”——不是;因为这个过程现在必须真的产生了正确的记忆。如果那幅关于火车时刻表的想象图像本身的正确性无法加以验证,那么它如何能够确证第一个记忆的正确性?(这就像一个人买了许多份今天的晨报,以便弄确实它是否写了真实之事一样。)
在想象中查找一个表格并不是对于一个表格的查找,正如对一个想象的实验的结果的想象不是一个实验的结果一样。
266。我可以为了看一下几点了而看表。但是,我也可以为了猜出几点了而查看一个表的表盘;或者为了这样的目的而移动一个表的表针,直到我觉得位置对了为止。因此,表的图像可以以不止一种方式用来确定时间(在想象中看表)。
267。假定我要通过如下方式来为一座在我的想象中建造起来的桥梁的尺寸选择提供辩护:我首先在想象中对桥梁材料做拉力试验。这自然是对人们称作为一座桥梁的尺寸选择提供辩护这种活动的东西的想象。但是,我们也会将它称作为关于一种尺寸选择的想象提供辩护的活动吗?
268。为什么我的右手不能将钱赠与我的左手?——我的右手可以将钱放在我的左手上。我的右手可以写一张赠与证书,而我的左手可以写一张收据。——但是,进一步的实践的后果则不是一种赠与的后果。当左手从右手那里接过钱来等等时,人们将问:“好了,进一步的事情呢?”当一个人给自己作出了一个私人的语词解释时(我意指的是:当他轻轻地念出一个词并且与此同时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一个感觉时),人们可以问相同的问题。
269。请回想一下如下之点:存在着某些关于如下事情的行为标准——一个人不理解一个词:它没有向他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用它做什么。而且存在着关于如下事情的标准:他“相信理解了”这个词,将一个意义与它联系在一起,但是不是那个正确的意义。最后,存在着关于如下事情的标准:他正确地理解了这个词。在第二种情形下人们可以谈论一种主观的理解。人们可以将其他人均不理解,但是我“似乎理解”的声音称为一种“私人语言”。
270。现在,请设想对于符号“E”在我的日记中的记录的一种运用。我有这样的经验:每当我具有一种特定的感觉时,一个压力表便向我表明,我的血压升高了。于是,我便能够不借助于一个仪器来预告我的血压的一次升高。这是一个有用的结果。现在,在此如下之点似乎就变得完全无关紧要了:我是否正确地再次认出了这种感觉。假定我在认同这种感觉时总是出错,那么这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这已经表明,关于这种错误的假定仅仅是一个假象而已(我们好像转动了这样一个旋钮,从外表看,人们似乎可以用它调节这部机器上的某种东西;但是,它是单纯的装饰物,与这个机制根本没有联结在一起)。
在此,我们有什么根据将“E”称作一种感觉的名称?或许是因为这个符号在这个语言游戏中被运用的那种方式。——那么,为什么是一种“特定的感觉”,进而,每一次均是那种相同的感觉?好的,我们的确假定,我们每一次都写下“E”。
271。“请设想这样一个人,他不能在记忆中保留住‘疼’这个词所意谓的东西;因此,他总是一再地如此命名某种不同的东西——尽管如此,他却与疼的通常的迹象和预设一致地运用这个词!”——因此,他像我们大家那样运用它。在此我们要说:这样的轮子不属于机器,即人们虽然能够转动它,但是却没有其他的部件随着它一起转动。
272。私人体验的本质之处真正说来并不是:每一个人均具有他自己的样品,而是: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人是否也具有这个或者另外什么东西。因此,这样的假设便是可能的了(尽管是不可证实的):一部分人具有一种红色的感觉,另一部分人具有另一种红色的感觉。
273。现在,“红色”这个词的情况如何?——我应当说,它表示某种“我们大家所共同面对的东西”,而且每个人除了这个词以外,真正说来还应当具有一个用以表示他自己的红色的感觉的词吗?或者情况是这样的:“红色”这个词表示某种我们所共同熟悉的东西;而且,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除此之外,它还表示某种只为他所熟悉的东西?(或者,如下说法或许更好:它指涉某种只为他所熟悉的东西。)
274。为了把握“红色”的功能,如下做法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说它“指涉”,而不说“它表示”那种私人之物;不过,在做哲学时,对于一种特定的体验来说,它是心理学上讲更为适当的表达式。事情好像是这样的:在说出这个词时,我向那种独特的感觉瞥了一眼,好像是为了向我说:我已经知道我用此所意指的东西。
275。请看一下天空的蓝色,并且向你自己说“天多么蓝啊!”——当你自发地做这件事时——不带有哲学的意图——那么,你想不到这种颜色印象仅仅属于你这点。你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喊声指向另外一个人。如果你在说出这些词时指向了某种东西,那么它便是天空。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那种指向—你—自己—之内的感受,而当人们思考“私人语言”时,这种感受则常常伴随着“感觉的命名”。你也不认为,真正说来你应当不是用手,而是仅仅用注意力,指向那种颜色(请思考:“用注意力指向某种东西”意味着什么)。
276。“但是,当我们仔细地看一种颜色并且命名那种颜色印象时,难道我们不是至少在意指某种完全确定的东西吗?”事情简直就是这样:我们好像是从所看到的对象上取下一层薄膜一样从其上取下了那种颜色印象(这应当引起我们的怀疑)。
277。但是,如下事情究竟是如何可能的:人们很想相信,人们一会儿用一个词意指那种大家都熟悉的颜色,——一会儿用其意指:我现在所得到的那种“视觉印象”?在此怎么可能竟然存在着这样一种**?——在这些情形中我没有将同一种注意力转向这种颜色。如果我在意指那种属于我自己的颜色印象(像我想说的那样),那么我将自己沉浸于这个颜色之中——大致是以这样的方式,即像我对一种颜色“百看不厌”时一样。因此,在如下情形中这样的体验更容易制造出来:向一个明亮的颜色看去,或者向给我深刻印象的颜色组合看去。
278。“我知道,绿色这种颜色在我看来是什么样子的”——好的,这样说当然有意义!——肯定是这样;但是,你想到了这个命题的哪一种运用?
279。请设想这样一个人,他曾经说:“我当然知道我有多高!”与此同时将手作为标记放在他的头顶上![3]
280。一个人绘制了一幅图像,以便表明他是如何想象比如舞台上的一个场景的。现在我说:“这幅图像具有双重的功能;它向其他人报告一些东西,正如图像或语词恰恰报告了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对于报告者来说,它还是一个不同种类的表现(或报告?):对于他来说,它是他的心象的图像,而对于任何其他人来说,它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图像。他关于这幅图像的私人的印象告诉他,他自己想象过什么东西;在这幅图像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可能做到这点这样的意义上。”——如果表现或报告这些词在第一种情形中的应用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有什么根据在这个第二种情形中谈论表现或报告?
281。“但是,你所说的话难道不是归结为如下之点吗:比如,没有疼的行为便没有疼?”——它归结为如下之点:人们只能针对活着的人和类似于其(以类似的方式行动)的东西说他们具有感觉;他们看到什么;他们是瞎的;他们听到什么;他们是聋的;他们是有意识的,或者是无意识的。
282。“但是,在童话中甚至一个罐子也能够看到和听到什么!”(的确如此;不过,它也能够说话。)
“但是,童话当然只是虚构出非实际的情形;它当然不是在讲胡话。”——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说一个罐子讲话,这是假话,还是胡话?人们关于如下事情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像了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针对一个罐子说:它讲话?(一首胡话—诗歌之为胡话的方式也不同于比如小孩学语时所发出的咿呀之声之为胡话的方式。)
是的,我们针对无生命的东西说它们具有疼:比如在玩弄布娃娃时。不过,这种对疼概念的运用是派生性的。让我们设想这样一种情形:人们只针对无生命的东西说它们具有疼;只怜悯布娃娃!(当孩子们玩火车游戏时,他们的游戏与他们关于火车的知识是联系在一起的。但是,一个不知道火车为何物的部落的孩子们可能从另一个部落那里学来这种游戏,并玩它,但是并不知道借此他们在模仿某种东西。人们可以说,这个游戏对于他们和我们而言不具有相同的意义。)
283。我们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想法的:存在物、对象能够感受到什么?
是我的教育以如下方式引导我得出这样的想法的吗:首先它让我注意到我之内的感受,于是我将这个观念转用到我之外的客体之上?我认识到,这里(在我之内)存在着某种东西,某种我可以在不与其他人的语词用法发生矛盾的情况下称作“疼”的东西?——我不将我的观念转用到石头和植物等等之上。
我难道不可以设想如下情形吗:我具有可怕的疼痛,而且在其持续期间,我变成一块石头?是的,当我闭上眼睛时,我如何知道我没有变成一块石头?——如果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在什么样的范围内这块石头具有疼?在什么样的范围内人们可以将这点表述给这块石头?是的,为什么疼在这里无论如何要有一个承受者?!
而且,人们能够针对一块石头说它具有一个心灵并且这个心灵具有疼吗?一个心灵,疼,与一块石头具有什么关系?
只有针对一个像人一样行动的东西人们才能说它具有疼。
因为人们必须针对一个身体,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针对一个为一个身体所具有的心灵,说出这点。而且,一个身体如何能够具有一个心灵?
284。请观察一块石头并设想它具有感觉!——一个人对自己说:人们如何竟然能够产生将一种感觉归属给一个物件这样的想法?人们也可以同样好地将其归属给一个数!——现在,请观察一只扭动着身体的小飞虫,这样的困难便立即消失了,疼似乎能够把捉住这里了,而此前这里的一切对于它来说可以说都是光滑的。
以同样的方式,对于我们来说,一具尸体似乎也完全不接受疼。——我们对待一个活着的东西的态度不同于我们对待一个死了的东西的态度。我们的所有反应均是不同的。——假定一个人说:“这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活着的东西以如此这般的方式活动,而死了的东西则不这样活动”——我将向他指出,在此出现的是一种“从量到质的”过渡的情形。
285。请想一下脸部表情的认出。或者想一下对于脸部表情的描述,——这种描述不在于给出脸部的尺寸!再想一下人们如何能够在没有同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脸部的情况下来模仿一个人的脸部。
286。但是,难道如下做法不荒唐吗:针对一个身体说它具有疼?——那么,为什么人们感觉到在此存在着某种荒唐之处呢?在什么范围内并非我的手感受到疼;而是我在我的手上感受到疼?
如下问题是一个什么样的有争议的问题:那个感受到疼的东西是身体吗?——如何决断这个问题?它不是身体这点是如何引起人们注意的?——好了,大致以这样的方式:当一个人在手中具有疼时,并非是手说出这点(除非它写下这点),而且人们并非安慰手,而是安慰那个忍受着疼的人;人们看着他的眼睛。
287。我如何心中充满了对于这个人的同情?这点如何显示出来,这种同情具有哪一个对象?(人们可以说,同情是一种如下形式的深信:另一个人具有疼。)
288。我凝固成石头并且我的疼还在持续。——假定我错了,它不再是疼了!——但是,在此我当然不能出错;怀疑我是否具有疼,这可没有任何意义!——这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说“Iicht,istdaseinSchmerz,wasichhabe,oderistesetwasanderes?”(我不知道我所具有的东西是一种疼呢,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时,我们或许想到,他不知道“Schmerz”(疼)这个德语词意谓什么,我们将向他解释它。——如何进行解释?或许借助于手势,或者经由如下方式:我们用一根针扎一下他并且说“瞧,这就是疼”。正如对于任何其他一种语词解释一样,他可能正确地或者错误地理解它,甚至于根本就不理解它。正如在其他情况下所发生的那样,他将在对于这个词的使用中表明他做了哪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