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生子……
沈夜的脸色几不可察地白了一下。他从不敢深想这个问题。每当有族老或是外界友人提及他的婚事,他总会以家族未稳、父孝未满等理由搪塞过去。内心深处,他抗拒着那样的未来。因为一旦想象身边站着另一个陌生的女子,他便觉得……那是对某种珍贵之物的亵渎。
而那个“珍贵之物”是什么,他心知肚明,却不敢承认。
“凌霜,”沈夜的声音有些发紧,“我……”
“我开玩笑的。”凌霜却忽然打断了他,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哥哥自然是该成家立业的,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他说得轻松,仿佛浑不在意,但沈夜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于痛楚的神色。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沈夜几乎要脱口而出——不,不会有别人!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一句:“你还小,不必操心这些。”
凌霜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重新转过头,望向窗外,声音轻得仿佛要融进雨里:“是啊,我还小……”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沈渊略显焦急的声音:“家主!有要事禀报!”
沈夜迅速收敛了脸上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家主的沉稳:“进来。”
沈渊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湿气,他看到凌霜也在,微微一愣,随即恭敬行礼:“家主,二少爷。”
“何事?”沈夜问道。
沈渊面色凝重,递上一封密信:“刚收到北地传来的急报,与我们交好的‘长风镖局’总镖头昨夜遇刺身亡!现场……留下了幽阁的标记!”
沈夜和凌霜的脸色同时一变!
幽阁!他们竟然还敢如此猖獗!
“而且……”沈渊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凌霜,才低声道,“江湖上……开始有一些不好的流言。”
“什么流言?”沈夜皱眉。
“流言说……说二少爷当年并未身死,而是……而是与幽阁勾结,如今归来,是别有用心。甚至……甚至还有人说,看到家主您与二少爷……关系……非同寻常……”
沈渊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哗啦——”一声,凌霜怀中的暖炉掉在了地上,炭火滚落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几点焦黑的痕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住了榻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毫无血色。
沈夜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一股冰冷的怒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查!”
“正在查,但流言传播极快,背后似乎有人推波助澜……”沈渊冷汗涔涔。
“出去。”沈夜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沈渊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下,并小心地关好了房门。
书房内,气氛降到了冰点。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尖锐起来。
凌霜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绝望:“你看……我就知道……我回来,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带来……污名……”
那些恶意的揣测,如同最肮脏的泥水,泼洒在他刚刚获得新生的灵魂上。他不怕自己被诋毁,他早已习惯。可他无法忍受,沈夜因为他而沾染上丝毫污点!尤其是……尤其是那种“关系非同寻常”的流言,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也最恐惧的角落。
难道……他心中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悖德的念头,已经被旁人窥见了吗?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胡说什么!”沈夜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双手用力握住他冰冷的、颤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凌霜抬起眼,眸中已是一片氤氲的水汽,充满了痛苦、委屈和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