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再次见到李妍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那是一个异常晴朗的冬日。
她站在冷冰冰的房间，身着蓝色制服的警察问她这个人是不是李妍。
李妍手上的红痣格外刺眼，红得像刚刚失去温度的血液，红得像冬日天边的落日。
宋雨机械般点点头，当她的手放在李妍已经发青变僵的手腕上时，她才明白，李妍，这个漂亮的，鲜活的，曾经蹦蹦跳跳，喜欢熬夜追剧的女生，停在她要出国的前一个月。
她开始哭闹，搀扶着李妍让她站起来。身边的警察抱住她，挣扎间又不小心将李妍身上的白布扫落在地。
李妍脸色平静，像是刚刚睡着。就算脸上的伤疤从耳下贯穿至鼻梁，也能看出来李妍到底有多漂亮。
宋雨跪在地上，泪水漫过天际。
之前说的那些地方，幻想过的那些生活，终究是大梦一场空。
上天，为什么要让我幸福，又让幸福如同剥骨抽筋一样离我远去？
颜思语是和李妍妈妈一起到的。女人冲进太平间，瞬间爆发哭喊声。颜思语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哭声钻出门缝，一缕缕闯进颜思语的耳朵。
她垂头静默，直到眼尾瞥到缩在走廊尽头的宋雨，她握紧拳头，指尖发白才松开手朝宋雨走去。
宋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眼前又变得一片模糊。虽然她现在不想见到颜思语，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
她现在真的撑不住了。
“颜思语，你来了。”
颜思语不语，只是握住宋雨冰冷的手。
“李妍……李妍真的死了。”
宋雨低头，一想到李妍身上的伤口，还有脸上被划烂的伤疤，都在无声诉说这个原本应该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孩，现在只是一具躺在冰冷台子上的尸体。
“颜思语，我之前总说和李妍是在大学才认识的。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是谁的孩子。要不是她妈，我一辈子都走不出那里。”
“你应该也知道，我才不是什么国外回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家里有钱的小姐……我骗了你，一直在骗你。”
“没有李妍，就没有现在的我。”宋雨将脸埋进膝盖，小声抽泣。
宋雨听着房间里面传来的哭喊声，她想站起来，但整个人根本没有力气。她摔下医院的椅子，爬到垃圾桶旁边，扶着垃圾桶就开始吐。胃部痉挛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涎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滴落在桶中。
她转头，颜思语没有过来扶着她反而坐在原来的凳子上，皱着眉头看着她。逆着光，宋雨看不清颜思语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女人的嘴角抿得很紧很紧，像是封住的保鲜袋，强憋着让里面的空气不要出来。
她倒在垃圾桶旁，身体突然一阵飘飘然，灵魂好像马上要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炼狱。
“颜思语。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颜思语没有回答，她站起身，跪在宋雨身边，看着宋雨的脸。像是觉得脏，她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一点一点擦去宋雨脸上的污秽。直到宋雨的脸重新变得体面干净，才收起手帕。
“宋雨，李妍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我和宋青迟已经拜托这个案子的法官，让他从重判决。”
颜思语将宋雨的手放在唇边，嘴唇止不住颤抖，带着哭腔祈求：
“宋雨，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们买明天的机票，或者借周晚哥家里的飞机，我们去国外结婚，好不好？”
颜思语仰头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宋雨，宋雨歪着头，麻木的脸仿佛已经不能被任何刺激惊动，她只是空洞地看着太平间，泪水断了雨水一样洒下。
“宋雨，你理理我好不好？”
颜思语将宋雨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想让宋雨感受她的温度，给点反应。
“宋雨…宋雨，你别这样，你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