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春日里的低烧与等待
三月的江城总被绵绵雨裹着，图书馆三楼的窗户蒙着层薄雾，把窗外的樱花树晕成模糊的粉。沈明玥对着电脑屏幕赶论文，指尖攥着笔突然发颤，墨水在稿纸上洇出一小团黑。她觉得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带着热意，抬手摸向额头——掌心触到的温度烫得吓人，像揣了颗小火球。
上周淋了场春雨，感冒拖着没好，此刻终于攒成了高烧。她撑着桌沿站起来，膝盖发虚，没走两步就晃了晃，桌上的保温杯倒了，温水洒在论文稿上，晕开浅浅的水痕。林晓晓从对面座位跑过来扶住她：“怎么脸这么白？走，去校医院！”
校医院的诊室里，消毒水味混着雨气飘进来。医生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皱得很紧：“都烧到39度了，怎么才来？先挂两瓶水，要是退不下去，就得住院观察。”沈明玥躺在病床上，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滴进血管，凉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掏出手机，屏幕晃得眼睛疼，慢慢给陈烬发消息：“陈烬，我在医院输液，有点烧，你要是不忙，能不能来陪我一下？”
消息发出去，她把手机攥在手心，盯着屏幕等回复。输液瓶里的药水下去了小半，屏幕却始终没亮——直到母亲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尖锐的声音透过听筒扎进来：“小烬！你表哥今天来江城办事，落家里的资料让你送过去，就在火车站旁边的酒店！赶紧去，别让他等急了！”
陈烬握着手机，指尖刚触到沈明玥的消息提醒，母亲的声音就像鞭子似的抽在心上。“你表哥说了，这资料对他谈生意很重要！”母亲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要是耽误了，以后他怎么帮你找工作？你都多大了，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盯着屏幕上沈明玥的消息，“有点烧”三个字刺得眼睛疼。他想起上周她还笑着说“三月的雨最养樱花”，想起她总把感冒药塞给他让他“别着凉”，可母亲的话像块石头压在胸口——从小到大，只要提到“表哥的帮忙”，他就没敢说过一个“不”字。表哥是家里的“有本事人”，母亲总说“跟着他学，以后才能有出息”，他要是拒绝，又要被说“不懂事”“没远见”。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后只敲出五个字：“多喝热水，保重。”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觉得喉咙发紧，抓起桌上的资料袋就冲进雨里——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像针，却盖不过心里的慌。
沈明玥看着那条消息，输液管里的药水好像突然变凉了，顺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在操场看比赛怕晒，陈烬跑着去买冰毛巾，回来时满头汗；想起跨年夜，他攥着热红薯在雪地里等她，手冻得通红却把红薯揣在怀里捂热；想起他总说“你有事随时找我”——怎么现在，她烧到39度住院，他只回一句“多喝热水”？
“别等了，”林晓晓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暖手宝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却暖不透心里的凉，“他肯定是有急事，你先好好休息，我陪你。”沈明玥点点头，把手机按灭，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眼角的湿意混着额角的汗，悄悄落进枕套里。
陈烬在酒店房间找到陈凡时，对方正和朋友围着桌子打牌，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满是洗牌声。“资料放这儿吧。”陈凡头也没抬，手里的牌甩在桌上，“对了，你那个女朋友，家里挺有钱的吧？”
陈烬攥着资料袋的手指泛白，没说话。
“让她多帮衬你点啊，”陈凡终于抬头，眼神里带着点轻慢，“你也别总想着去图书馆兼职，跟她借点钱买两件好衣服，别总穿得跟个乞丐似的，出去丢我的人。”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陈烬的喉咙发紧，想说“她不是提款机”，想说“我不用她的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争执起来，母亲又要担心，怕表哥真的“不帮忙”，怕自己连“让家里放心”这点事都做不到。
他转身走出酒店，雨还在下，比刚才更大了。他没打伞，任由雨丝把衣服淋透，走到校医院门口时，脚步突然顿住。透过诊室的窗户，他看到沈明玥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林晓晓正帮她掖了掖被子。
他想进去，脚却像灌了铅。他怕她问“你去哪儿了”，怕她知道自己为了给表哥送资料，连她生病都没来陪；怕她知道表哥说“让她多帮衬你”，怕她觉得自己和母亲一样，只把她当“有帮助的人”；更怕她失望——失望他永远把“别人的要求”放在她前面，失望他连“陪她看病”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输液瓶里的药水快见底，才转身慢慢走进雨里。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混着雨雾，渐渐消失在三月的夜色里。
诊室里，沈明玥睁开眼，看向窗外的雨，手里的暖手宝慢慢凉了下去。她不知道陈烬来过，只觉得三月的雨，好像比冬天的雪，还要冷。第57章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沈明玥住院的第二天，晨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在输液管上绕出细碎的光。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清晨的微凉，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轻飘——高烧退了些，可喉咙还是疼，心里像压着块湿冷的棉花，沉得慌。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正盯着输液管里缓慢下落的药水。抬头望去，陈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印着碎花的水果篮，衬衫领口还沾着没干透的雨水痕迹，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下是青黑的阴影，一看就是一夜没睡，连头发都有些凌乱，手里的水果篮被他攥得有点变形。
“明玥，对不起，我昨天……”他的声音刚响起就发颤，像被砂纸磨过，可话没说完，就撞进沈明玥的眼神里——她的目光很淡，没有期待，没有生气，只有一种近乎疏离的平静，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让他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来了。”沈明玥移开视线，重新落回输液管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什么，“水果放那儿吧，我不太想吃。”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输液贴，胶布粘在皮肤上，有点痒，却没力气去挠。
陈烬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指尖蹭过篮子里的草莓——是他昨天在超市挑了很久的，个个饱满通红，还有她爱吃的蓝莓，他特意选了小盒装的，怕压坏。可现在，这些精心挑选的水果摆在那里，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连带着他的歉意，都显得轻飘飘的。
他站在病床边，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反复摩挲着裤子的缝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药水“嘀嗒、嘀嗒”落在输液瓶里的声音，像在数着两人之间的沉默，堵得人胸口发闷。
林晓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见状悄悄起身，路过陈烬身边时，递了个带着责备的眼神，又轻轻拍了拍沈明玥的肩膀，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昨天不是故意的。”陈烬终于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点哀求的意味，“我妈突然打电话，说表哥来江城，让我送资料过去，他说那资料对他谈生意很重要，我……我没敢拒绝。”他说着，头越来越低，不敢看沈明玥的眼睛，“我怕我不去，我妈又要担心，怕表哥以后不帮我……”
“比我重要，对吗？”沈明玥突然打断他，终于再次抬头看他。她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沉沉的失望，像潮水似的漫过来，“陈烬，我不是要你跟你妈吵架，也不是要你跟你表哥翻脸。我只是发烧到39度，躺在医院里，想让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哪怕只是告诉我‘你有事，晚点来’，我都能等。可你呢？只发了‘多喝热水，保重’五个字，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陈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想解释自己当时的犹豫——他怕说“有事来不了”会让她更难过，怕她追问“什么事比我还重要”，更怕自己说不出“为了表哥的资料”时的窘迫。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盖不住她昨天在病床上攥着手机等消息的失落，轻到弥补不了她看着别人有朋友陪伴时的孤单，更轻到藏不住他骨子里的懦弱——他永远在优先考虑家人的期待、表哥的“帮忙”，永远在怕得罪别人，却把最在乎的人的感受，放在了最后。
沈明玥别过头，不再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暖蜜色的手背上，明明是暖融融的光，却没带来一点暖意。她忽然想起去年秋天，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她踮脚够书架顶层的书，没站稳时，是他伸手扶住了她，还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书托下来，指尖碰到书页时，他还红了耳尖，眼里的温柔像星星一样亮。
才过了半年，怎么那星光就暗了呢？
陈烬站在原地，看着她侧过去的背影，想伸手碰她的肩膀，却又不敢——怕她躲开，怕她更失望。病房里的“嘀嗒”声还在继续，像在敲打着他的心脏，每一声，都带着难捱的愧疚和无措。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可病房里的空气，却比昨天的雨天，还要凉。第58章食堂里的“玩笑话”
周五的食堂挤满了人，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交谈声、打饭窗口的吆喝混在一起，裹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沈明玥和陈烬坐在靠窗的位置，餐盘里的青菜已经凉了大半，两人没说几句话，只有筷子偶尔碰到餐盘的轻响——像他们之间蒙着的雾，散不开。
邻桌的男生突然提高了声音，话题飘过来时，沈明玥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你们说经管系的沈明玥，”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嘴角挂着轻佻的笑，“要是再白点，是不是就完美了？现在这肤色，总觉得显老，跟‘黑姐姐’似的。”
另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立刻接话，声音大得故意让周围听见：“可不是嘛！跟她室友林晓晓比差远了，人家那皮肤白得像瓷娃娃，沈明玥站旁边，简直像俩年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