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的头发乱了，碎发贴在冻红的脸颊上，有点痒，又有点疼。她裹紧了外套，把下巴埋进衣领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袋的边缘——想起第一次在宿舍楼下告别，陈烬攥着她的围巾，反复叮嘱“明天早上别忘吃早餐”；想起跨年夜，他站在这儿，怀里揣着热红薯，手冻得发红却笑得眼睛发亮，说“给你留的，还热着”；想起以前每次她来找他，他总是跑着下楼，生怕让她多等一秒。
那些温暖的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和眼前漆黑的窗户、冷飕飕的风对比，心里酸得发涩。她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聊天界面——还是只有她发的那条消息，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没被读，也没被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宿舍楼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个。路灯的光有点晃眼，她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耳朵，又抬头看了看那扇黑窗户——还是没亮。热豆浆的温度彻底散了，塑料袋变得冰凉，贴在手心，像块小冰砖。
凌晨一点，宿管阿姨披着外套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心疼：“同学，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男生宿舍要锁门了，你再等也没用啊。他要是想通了，肯定会主动找你的，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较劲。”
沈明玥看着阿姨慈祥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她把塑料袋递给阿姨，声音有点发哑：“麻烦您明天早上交给402的陈烬，告诉他……让他趁热吃，别空腹。”
阿姨接过袋子，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肯定到时候提醒他。你快回去，路上小心。”
沈明玥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漆黑的窗户。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了个转，然后飘向远处的黑暗里。那扇窗户像个沉默的黑洞，把她所有的期待、担心，都悄悄吞了进去，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她走在空无一人的梧桐道上，风把眼泪吹得冰凉，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在衣领里，冻得皮肤发疼。以前她总觉得，只要两个人心里有彼此，再难的坎都能过去。可现在她才知道，靠近一个人需要勇气，坚持一份带着“自卑”的感情，需要更多的勇气——而此刻，她站在凌晨的风里，第一次不确定，自己还能握着这份勇气，走多久。
梧桐枝在头顶轻轻晃，影子落在地上，像一片破碎的网，把她的孤单，裹得严严实实。第61章表哥的“好心提醒”
陈烬从床帘里钻出来时，宿舍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三天没怎么动，四肢僵得像生了锈，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目光落在椅背上那件深蓝色羽绒服上——是沈明玥给他买的，领口还留着她熨烫过的平整痕迹。他伸手摸了摸布料，指尖传来熟悉的柔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才慢腾腾地穿上，拉好拉链，仿佛这样就能多沾一点她的暖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凡的名字跳出来时，他的指尖顿了顿。接起电话，对方强势的语气像块石头砸过来：“我在学校门口，五分钟后下来，带你吃点好的。顺便跟你说你女朋友的事，别让我等。”
他没敢说“不”，只能含糊应着，抓过外套往楼下走。校门口的风裹着早春的凉意，吹得他缩了缩脖子，抬眼就看见陈凡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手腕上的名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身上的夹克一看就价值不菲。对比之下，他身上洗得有些软的羽绒服，显得格外局促。
“怎么搞的？”陈凡上下打量他，眉头皱起来，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才几天不见，瘦得跟没吃饭似的？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在一起，连饭都舍不得吃了？”他伸手拍了拍陈烬的肩膀，力道重得让陈烬下意识往后缩，“我跟你说，男人不能太抠，该花就花，不然怎么留得住女人？不过你也别太当真——她家里那么有钱，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个新鲜，等腻了，肯定找个门当户对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陈烬的手指攥紧了羽绒服下摆，指尖掐进布料里，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反驳“明玥不是那样的人”，想说是他自己要省着钱给她买发卡，可话到嘴边，又被多年的习惯堵了回去——从小到大，表哥说什么，他都只能听着，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走进一家高档餐厅，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晕。陈凡拿起菜单，没问陈烬的意见，直接点了一桌子菜，龙虾、牛排堆在精致的白瓷盘里，冒着热气，却勾不起陈烬半点食欲。
“小烬，我跟你说句实在的，”陈凡用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赚钱，不是谈恋爱。你妈前两天还跟我抱怨，说你最近光顾着谈恋爱，兼职也不去了，学习也落下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陈烬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冰凉透过指尖传过来。
“我昨天碰到你女朋友了，”陈凡突然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贴心话”，“我跟她聊了几句，让她别总缠着你，耽误你赚钱养家。年轻人别总沉迷儿女情长，得现实点。”
“你跟她说什么了？”
陈烬猛地抬头，声音像被冻住的冰，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打断陈凡的话，第一次敢用带着怒意的眼神看着对方——眼里的震惊像碎了的玻璃，混着对沈明玥的心疼，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你凭什么跟她说这些？谁让你管我们的事了？”
陈凡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皱起眉，语气变得不耐烦：“我凭什么？我是为你好！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她就是觉得你老实，好拿捏！等她毕业，家里肯定给她安排相亲，到时候人家找个开公司的、当老板的，你算什么？还不是被甩？我让她别耽误你，是让你早点清醒，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她不是那样的人！”陈烬的声音拔高了些，引得邻桌的人看过来。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发麻，可心里的疼更甚——他想起沈明玥在食堂哭着问“你连维护我都不敢”，想起她在宿舍楼下等他到凌晨，手里还攥着给他买的热包子，想起她总说“我们一起努力”……
而他的家人，不仅没支持他，反而在背后捅了她一刀，把她的真心当成“耽误”，把他们的感情当成“儿戏”。
陈烬没再听陈凡说什么，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餐厅外跑。水晶灯的光在他身后模糊成一片，陈凡的喊声被甩在后面，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懦弱，不仅没能保护沈明玥，反而让她受了更多委屈。
跑出餐厅时，风迎面吹来，带着凉意，却让他清醒了些。他看着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沈明玥三天前的消息界面，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能再躲了，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等，不能再让别人伤害她——哪怕是他的家人，哪怕要鼓起毕生的勇气，他也要站出来，护着他的女孩。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明玥，对不起……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有话跟你说，我再也不会躲了。”第62章沈明玥的“反击”
林晓晓冲进宿舍时，手里的书本还没放下，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明玥！你知道陈烬他表哥干了什么吗？”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摔，气得拍了下桌子，“昨天他居然堵在我们系楼下找你，跟你说让你别‘耽误’陈烬，让他赶紧赚钱养家！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对你们的感情指手画脚！”
沈明玥正对着电脑整理笔记，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抬头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勾了下嘴角，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带着点冷：“我知道了。”她想起前天中午在食堂门口，陈凡路过时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像带着钩子，上下扫了她一圈，最后落在她的帆布鞋上，嘴角撇了下，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在看一个“拖后腿的累赘”。
她没再继续写笔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很轻，却异常坚定：“陈凡学长，我想跟你聊聊。”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把手机放在桌上，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沉静的锐利。
咖啡馆里飘着淡淡的拿铁香，暖黄色的灯光却没驱散空气里的紧绷。陈凡坐在对面，手指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银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优越感：“沈同学，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他抬眼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我懂”的傲慢，“你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是为了陈烬好。他跟你不一样，你家里条件好，毕业随便找个工作就行，不用愁未来。可他不行，他得早点赚钱养家，不能总跟你耗在谈恋爱上——耽误不起。”
“我跟他耗着？”沈明玥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指尖轻轻一顿，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打破了陈凡的喋喋不休。她的眼神很冷静，没有愤怒的失态，只有一种看透本质的清明，“陈凡学长，我先跟你澄清几件事。第一，我和陈烬在一起，是双向的喜欢，不是我单方面‘耗着’他。他周末去图书馆兼职，是他自己想减轻家里负担，我从来没拦过，反而会帮他带早餐；他编程课跟不上，是我陪他一起看网课，帮他划重点做笔记。我们在一起，是互相支撑，不是谁耽误谁。”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直看向陈凡，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第二，我家里条件好，不代表我会看不起他，更不代表我会‘耽误’他的未来。恰恰相反，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变好——我知道他熬夜写代码有多努力，知道他想靠自己站稳脚跟的决心，我比你这个只会用‘赚钱’绑架他的表哥，更相信他能有自己的未来。”
陈凡的脸色有点变了，手指捏紧了咖啡勺，却还想反驳：“可他跟你……”
“第三，”沈明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声音更清晰，“陈烬是你的表弟，不是你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选择感情的权利，你没资格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干涉他的选择，更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把你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他身上——你觉得钱重要，就觉得他该放弃感情；你觉得他不如你，就觉得他配不上我。可你从来没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番话像平静的潮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陈凡堵得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脸上的优越感渐渐褪去，只剩下被戳穿心思的窘迫，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你好自为之。”说完，他拿起外套，几乎是逃一样地起身离开，连没喝完的咖啡都忘了带。
沈明玥看着他匆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奶泡已经化了，甜味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咖啡豆的微苦，像陈凡那些冠冕堂皇的“为他好”，一戳就破。她放下杯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心里很清楚——陈凡的话只是一个开始。只要陈烬的原生家庭还在给他灌输“赚钱比感情重要”的观念，只要他还没真正摆脱“自己配不上”的自卑，他们之间，就永远会有这样那样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