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操结束的哨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集体禁制,原本寂静的教学楼瞬间被汹涌的声浪灌满。脚步声、笑闹声、夹杂着“热死了”、“渴死了”的抱怨,由远及近,如同涨潮般涌向高三一班教室。
最先冲进教室的几个男生,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和汗味,目标明确地扑向饮水机。女生们则大多脸颊绯红,用手扇着风,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回座位。
原本只有时念一和白樾两人的静谧空间,顷刻间被嘈杂填满,空气都仿佛变得燥热粘稠起来。
“我的天,这鬼天气跑操简直是酷刑!”
“诶,刚才学生会是不是来查了?我看到周屿他们从咱们班出来。”
“肯定啊,专挑跑操时间来……欸?”
讨论声戛然而止,几个眼尖的同学注意到了后排那两个早已端坐着的身影。
时念一和白樾?
她们没去跑操?
窃窃私语声如同水面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后排,带着好奇与探究。毕竟,一个是刚来就惊动老师办公室的风云转校生,另一个是连学生会都敢怼的年级第一,这两人凑在一起,还同时缺席跑操,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前排的谢桉年更是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他猛地转过身,胳膊肘撑在时念一的桌沿,压低声音,脸上是夸张的兴奋:
“念一姐,什么情况?你们俩怎么没去跑操?还被学生会抓个正着?老温真叫你们去办公室挨批了?还有还有,周屿那家伙是不是……”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被时念一毫不客气地打断。
“谢桉年,”时念一终于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神里是没睡醒的戾气和被打扰的不爽,“你再转过来一次,我就把你的椅子腿卸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谢桉年脖子一缩,悻悻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乖乖转了回去,但竖起的耳朵表明他仍在密切关注身后的动静。
而处于目光焦点另一端的白樾,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面的英文原著,纤长的手指偶尔翻过一页,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周遭的喧嚣、投来的目光、谢桉年的咋呼,似乎都被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壳隔绝在外,未能扰动她分毫。
只有在谢桉年提到“周屿”这个名字时,她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流畅。她似乎明白了刚才时念一那突兀的“挡驾”行为所为何
来。
时念一烦躁地“啧”了一声,重新趴了回去,将后脑勺留给这个吵闹的世界。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跑操音乐的轰鸣,但更清晰的,是身旁那稳定而清浅的翻书声,像冰泉滴落,在一片嘈杂中意外地凿出一小片让她能够忍受的安静。
同学们的好奇心并未因当事人的沉默而消退,关于“冰山转校生与桀骜年一被迫成为同桌的第一天”的各种猜测版本,已经开始在课桌下通过手机和小纸条悄然流传。
这块冰,不仅没在转学第一天的“热情”注视下融化,反而因为身边那个同样特立独行的存在,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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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承载着好奇与八卦的小纸条,如同击鼓传花,在课桌的掩护下,绕过埋头补作业的同学,穿过交头接耳的小团体,最终,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黑色腕表的手接住了。
手的主人叫陈遇辞,坐在教室中排靠窗的位置。他身形挺拔,长相俊朗,在班里人缘不错,家境优渥带来的底气让他身上有种举重若轻的松弛感。他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思考着放学后的安排,直到这张皱巴巴的纸条被后桌同学塞进他手里。
他略带疑惑地展开,上面是女生们略显潦草却兴奋的字迹:
【惊天大瓜!转校生白樾和时念一早上被老赵训了,跑操时又被学生会(周屿带队)堵在教室!两人都没去跑操!现在一起坐在后排,气氛微妙!】
“白樾”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遇辞心里漾开了涟漪。从早上她跟在温老师身后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那个清冷如月、肤白胜雪的身影,就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见钟情或许过于文艺,但强烈的好感和占有欲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越过几排桌椅,精准地投向教室后排。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那个叫时念一的,依旧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趴在桌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浑身上下写满了“别惹我”。而白樾,就坐在她旁边,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一小截冷白的皮肤,阳光洒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层细碎的金粉。她正低头看着书,安静得如同一幅画。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一拳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甚至眼神都没有交汇。但她们共处同一空间,共享着“一起被训”、“一起被查”、“一起缺席跑操”的这些特殊“经历”,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排外的气场,让陈遇辞觉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