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珍来到芙花镇不久,便开了这家客栈。心想着能有几名常客,每天聊聊天,赚点小钱,平平常常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好。
在客栈里,每天除了做做饭,扫扫客房,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听客人发发牢骚。
“我今天看额头上又添了道皱纹,你说秦郎中给的药怎么不管用啊?魏老板,我看你保养得挺好,你用的是什么药膏啊?”
“我家狗今天生了两崽儿,胖乎乎的可可爱了!”
“你听说了吗?许家的二女儿,嫁给了龚家的大哥!”
魏珍一边敲着算盘,一边嗯嗯嗯地回应着。
白菜三十文,猪肉八十文一斤,王家的小女儿嫁人了,羊肉三百文一斤,但芙花镇上的人不爱吃羊肉,林家的四女儿终于嫁人了,听说嫁给了董家那个傻儿子,算了还是买一斤羊肉吧。
她就这么算着算着,始终没算明白这些食材的价钱,反倒算明白了镇上女子的命运。
直到有一天,一名满身是伤的女子来到她的客栈。
魏珍给她准备了客房。她想得很简单,只有一件事,那便让她留在这里。
她们每天都在讨论该如何是好,想办法上报给巡检司,却被各种理由驳回,后面便想办法向知县呈词,希望能有回音。
直到有一天,那女子的丈夫找到了这间客栈。
那一天,客栈的桌椅板凳全被砸了个支离破碎。
那一天,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客栈里,没有客人敢来。
她扫着地上的残渣,捡起一块木板时被扎了一下。她蹙着眉,含着受伤的手指,听到门外传来人声。
“有人吗?老板……哎呦!”
一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的男孩出现在客栈门口,他朝里小心地望了望,却见里面一片狼藉,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里该不会也是武馆吧!?”
魏珍当即把他赶了出去,客栈的门也锁了好几天。
再打开时,里面的桌椅已经焕然一新。
之前那个被他赶走的小男孩又一次来到客栈。他说自己以前在武馆做杂役,但因话太多,总被周围人欺负,干脆逃了出来。他还对魏珍说,自己腿上功夫不比嘴上差,能帮她买买菜什么的,留着一定有大用!
魏珍拗不过,便留他做个跑腿的杂工。虽然这小男孩不正经惯了,但也给这间客栈增添了不少乐趣,甚至有许多人是专门为了跟他聊天而来。
又过了一年。这天下着雪,生意不怎么好,魏珍坐在门口,忽地道:“吴六二。”
吴六二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怎么了老板?”
“街上是不是有人在唱曲?”
吴六二竖起耳朵听了听:“老板好耳力啊,我听这唱段,应该是唱那云归山少年侠士的故事。”
魏珍不解:“云归山?这儿的山不是叫芙花山吗?”
“早改了,”吴六二走了出来,搓搓手道:“您没听说吗?说那少年在山上修炼时飞升了,咱们这山也就改了名。”
“难听。”
吴六二看了看魏珍:“老板……心情不好吗?”
魏珍叹口气,看着飘下的雪,也搞不懂自己跟座山呕什么气,站起身:“别扫了,一起去街上逛逛吧。”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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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芙花街上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弥漫。吴六二站在肉饼店前排队,魏珍坐在一边等他。
她早已习惯这样热闹的景象,却始终称不上喜欢。有时反倒喜欢一个人——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魏珍仰起头,见一位老婆婆和蔼地朝她笑着,她点点头,站了起来:“您坐吧,我也该走了。”
“这就要走了?”
魏珍不解:“您还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看着魏珍,从袖子里拿出块木牌,摇了摇。
魏珍看着这木牌,雕刻得粗糙不平,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便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