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发生在一个深秋的夜晚,青山市突然降温,刮起了凛冽的北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街道上打着旋,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欧忠和社团同学聚餐结束,骑着自行车回学校。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心里还惦记着孙梦——知道她今晚要打工到九点,这么冷的天,她穿得那么单薄,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他本想绕路去奶茶店看看,又怕打扰到她工作,只能按捺住心思,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路过学校后门那条灯光昏暗的小巷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尖利的争执声顺着风飘了过来,钻进了欧忠的耳朵。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极致的绝望,让他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探头往巷子里望去——
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女生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推搡着,为首的女生染着黄色的头发,嘴里叼着一根烟,双手抱在胸前,眼神轻蔑又恶毒。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孙梦。
她抱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书包,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无声地往下掉,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外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想往后退,却被身后的女生死死堵住,只能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狼群围住的小羊,连一句完整的求饶话都说不出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欧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哟,这不是孙梦吗?上了大学就不认识老同学了?”黄发女生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孙梦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语气里满是讥讽,“怎么?上了青大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穿得还是这么寒酸,打工赚的钱够买件新衣服吗?”
“躲什么躲?”另一个女生伸手推了孙梦一把,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高中时没被教训够是吧?以为换了个地方,就能摆脱过去的日子了?”
“我……我没有……”孙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们……别再欺负我了……”
“欺负你怎么了?”黄发女生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往孙梦脸上扇去。
怒火“腾”地一下窜上了欧忠的头顶,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他想也没想,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哐当”一声,大步冲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他一声低吼,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巷子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不容侵犯的怒意。
那几个女生被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到一个高大挺拔、面色不善的男生冲过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黄发女生强装镇定,梗着脖子说:“你谁啊?少多管闲事!我们跟她是高中同学,叙叙旧而已!”
“叙旧?”欧忠一把将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孙梦拉到自己身后,用宽厚的脊背护住她。他182CM的身高和经常运动带来的结实身板,此刻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充满了压迫感。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几个女生,声音冷硬得像冰:“有你们这么叙旧的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们在欺负人!我是她朋友,现在要带她走。你们再敢找她麻烦,试试看?”
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戾气,那是被彻底激怒后的保护欲。几个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她们只是想过来找孙梦发泄一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难缠的人。黄发女生咬了咬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算你狠!孙梦,你给我等着!”说完,便带着其他人悻悻地离开了。
巷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孙梦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她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在这一刻哭出来。寒风卷着落叶吹过,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一株快要被冻僵的小草。
欧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疼得厉害。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脊背,动作笨拙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没事了,孙梦,”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春风拂过湖面,“她们走了,不会再来欺负你了,没事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一次哭泣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他能猜到,那些经历一定像噩梦一样,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让她如此恐惧,如此脆弱。
过了好一会儿,孙梦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她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的是欧忠写满担忧和心疼的脸。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他的眼睛很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那一刻,他仿佛真的是从天而降,来拯救她的英雄。
“谢……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跟我客气什么。”欧忠笑了笑,伸手想扶她起来,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吓人,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他没有多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温暖而厚实,瞬间包裹住了她瘦小的身体,隔绝了外面的寒风。“走吧,我送你回宿舍。这么冷的天,别在这里待着了,会着凉的。”
孙梦裹着他的外套,那温暖的感觉从皮肤蔓延到心底,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一些。她点了点头,任由欧忠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腿有些发软,几乎站不稳,欧忠只好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一路上,孙梦都很沉默。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欧忠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偶尔提醒她小心脚下的石子。自行车他也没骑,就推着走在旁边,像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走到宿舍楼下时,孙梦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欧忠,小声说:“你的外套……我明天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用急,”欧忠摆摆手,笑容温和,“你先穿着吧,明天还挺冷的。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我就行。”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刚才那些人……是你高中同学?她们经常欺负你吗?”
孙梦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里又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她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匆匆说了句“我上去了,谢谢你”,便转身跑进了宿舍楼,甚至没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欧忠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消失的背影,心里的心疼更甚。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她不愿提及的伤口。但他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确定,他要保护这个女孩,要让她笑起来,要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要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人。
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孙梦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欧忠的接近充满戒备和抗拒。她开始会接受他带来的早餐——一个热乎乎的肉包,或者一杯温热的豆浆;会在微信上回复他一两条稍微长一点的消息,不再只是简单的“嗯”“哦”;偶尔会在他讲笑话时,嘴角露出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短暂却足以让欧忠欣喜若狂。
欧忠带她去他家开的“欧家小馆”吃饭。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饭馆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张淑梅一见到孙梦,就喜欢上了这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她拉着孙梦的手,温柔地问长问短,眼神里满是疼爱:“孩子,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风一吹都要倒了。”说着,就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有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有她爱吃的炒时蔬。
欧勇也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说:“丫头,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在学校受了委屈,或者有什么事,尽管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撑腰!”他虽然性格粗线条,但看着孙梦瘦小的身形和怯懦的眼神,心里也多了几分心疼。
孙梦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通红,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只是不停地说着“谢谢阿姨,谢谢叔叔”。但心里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庭温暖——那种父母对孩子的疼爱,那种热闹融洽的氛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低着头,小口吃着碗里的菜,眼眶微微发热,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欧忠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吃饭的样子,看着她被父母热情对待时羞涩的表情,心里满是欢喜。他会给她夹她爱吃的菜,会帮她解答父母的疑问,会在她紧张时悄悄碰一下她的胳膊,给她鼓励。
孙梦能感觉到,欧忠的家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的热情不掺任何杂质,是纯粹的喜欢和关心。她开始慢慢放下心防,偶尔会抬起头,看看欧忠,看看张淑梅和欧勇,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欧忠还带她去看电影,选了一部轻松搞笑的喜剧片。电影院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哈哈大笑,孙梦也被电影里的情节逗得笑出了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毫无负担的笑容,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欧忠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他教她骑自行车。在学校的操场上,他扶着自行车的后座,让她慢慢往前骑。孙梦一开始很害怕,双手紧紧握着车把,身体绷得笔直,骑得摇摇晃晃。“别怕,有我呢,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倒的。”欧忠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孙梦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骑着自行车往前去。欧忠在后面扶着,跟着她跑,偶尔松开手,让她自己骑一段。当她发现自己竟然能独自骑很远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回头对欧忠大喊:“欧忠!我会骑了!我真的会骑了!”
欧忠站在原地,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她骑着自行车在阳光下穿梭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觉得,这个女孩,终于开始慢慢走出黑暗,走向他了。
他陪她在图书馆自习。安静的阅览室里,只有翻书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欧忠坐在她身边,有时候看书,有时候会偷偷看她。她认真看书的样子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对知识的渴望。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温柔。
孙梦冰封的心,在欧忠持续不断的温暖和关爱下,终于开始彻底融化了。她开始期待他的消息,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他发来的微信;开始习惯身边有他的陪伴,只要看到他,心里就会觉得踏实;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依赖一个人,遇到困难时,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她觉得自己像一棵快要枯死的植物,终于等来了甘霖,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她甚至会主动给欧忠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吃饭,提醒他天气变化要注意保暖。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欧忠欣喜不已。
他知道,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走进了这个女孩的心里。他像一轮蛮横而温暖的烈日,不容拒绝地、一点点地驱散着孙梦生活中的寒冬,让她的世界里,开始有了光,有了温暖,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