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酒瓶砸在欧忠头上的声音。
是酒瓶的瓶底,重重地击打在了孙梦的太阳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欧忠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孙荀因为震惊而停止的嘶吼。
孙梦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额角太阳穴的位置,鲜血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她苍白的面颊、散乱的黑发,还有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
她的眼睛还睁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消散的惊恐,还有一丝对欧忠的眷恋和不舍,然后,那眼神一点点地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死寂。
欧忠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所有的思维都瞬间停滞了。他呆呆地看着孙梦倒下,看着她身下迅速蔓延开的那摊刺目的鲜红,那红色像一把火,灼烧着他的眼睛,灼烧着他的心脏,灼烧着他的灵魂。
“梦梦——!!!”
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响彻了整个破败的房间,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墙壁震裂。
孙荀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欧忠那濒死野兽般的嚎叫吓住了,酒精瞬间醒了大半。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半截沾染着鲜血的酒瓶,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孙梦,看着她额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喃喃自语,身体不停地发抖,手里的半截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欧忠回过神来,颤抖着抱起孙梦冰冷的身体,用手死死地捂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但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还是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的双手,染红了他的衣服,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梦梦!坚持住!求你!坚持住!”欧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孙梦的脸上,“别睡!看着我!不许睡!我带你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抱着孙梦,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太过悲痛和慌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孙梦朝着门口冲去,冲出居民楼,不顾一切地朝着路边跑去,嘴里不停地大喊:“救护车!有没有人叫救护车!求求你们!救救她!”
路边有路过的行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都吓了一跳,有人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和110。
欧忠抱着孙梦,跪在路边,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正在流逝的生命。“梦梦,你别离开我……”他哽咽着,一遍遍地擦拭着她的额头,脸颊上的鲜血,“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组建家庭的……你说过要好好活下去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还没带你去看海边的日出……还没带你去吃遍所有好吃的……还没给你一个真正的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进去……是我没保护好你……”
孙梦的身体越来越冷,原本滚烫的体温在快速下降,像正在融化的冰雪,一点点地失去温度。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带着眷恋的弧度。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而急促,划破了青山市的夜空。医护人员匆匆下车,将孙梦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欧忠也跟着跳上救护车,紧紧地握着孙梦冰冷的手,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脸。
救护车上,医生和护士正在紧张地进行抢救,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音,每一声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欧忠的心上。他看着医生不停地按压孙梦的胸口,看着护士给她输液、吸氧,心里充满了祈祷和期盼,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死……”欧忠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嘶哑地哀求着。
医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会尽力的,但她的伤势太重了,太阳穴是要害部位,失血过多,恐怕……”
后面的话,医生没有说下去,但欧忠已经明白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他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一点点地变得平缓,最后,变成了一条直线。
“嘀——”
一声长长的、刺耳的鸣响,宣告了生命的终结。
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摘下口罩,对着欧忠摇了摇头:“对不起。”
欧忠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他呆呆地看着孙梦苍白的脸,看着她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看着她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那个像小鹿一样惊慌,又像月光一样柔和的女孩;那个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想要给她幸福的女孩;那个他爱入骨髓,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她死在了这个寒冷的冬日,死在了她最爱的人的怀里,也死在了她最深的噩梦之中。
警察很快也赶到了现场,将在居民楼里吓得魂飞魄散的孙荀带走了。面对警察的询问,孙荀失魂落魄地供述了自己的罪行,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停地喊着李梦蝶的名字,喊着孙梦的名字,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但一切都晚了,他的疯狂和暴戾,最终亲手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毁掉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