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沾着暗红血迹的碎玻璃被镊子小心地取出,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血腥的光。东方散风呼吸有些重,他咬着没有什么血色的下唇,剧烈的疼痛早已让感官陷入一片混沌的麻木。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技术部中央,接受着临时处理,裸露的臂膀和肩胛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狰狞的伤口。当最后一粒深嵌皮肉的玻璃碎屑被艰难取出,卫生员才用雪白的纱布,仔细地、一圈圈缠绕包裹他伤痕累累的上身。
“太猖狂了……”孟明重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看向羽芊,“A区的佣兵连北岭的专员都敢动?”
“这只算工伤。”东方散风声音沙哑,刚咳了两声就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卫生员一处理完,他立刻抓起一件干净衬衫披上,扣好扣子便强撑着站起,孟明重下意识伸手要扶,被他一个无声的手势挡开。
“他们带走你们的技术员,却留下我,”东方散风蹒跚着走向角落的储物柜,取出自己存放在里面的终端,声音带着冰冷的分析,“说明‘北岭负责人’这块身份牌,已经保了我一条命。”
“这习惯救了你。”他的手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着手中的终端,他拂开桌上残留的玻璃碴,将终端轻轻地放在还算平整的台面,手指开始快速操作,“我有何源终端的紧急追踪IP。”
“明白!”羽芊眼神一凛,指令干脆利落,“整队!点齐人手,立刻出发!”
“这里交给您了,东方先生。”孟明重迅速应道。
东方散风背后,洁白的衬衫已隐隐透出绷带下洇开的血色,这是临时处理,终究有限。
“等等。”东方散风突然出声,捋了一把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再次站直身体,“我跟你们去。”
“您需要休息!”羽芊皱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无法忽视他的伤势。
“小伤。”东方散风语气斩钉截铁,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戾气,这场突袭搅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瞬间有些恼怒,“他们不敢动我。”
“定位到了,”他目光锐利地锁住屏幕,看着那正在移动的红点。
羽芊一声令下:“行动!何源必须活着带回来!”
——旧汽车厂——
何源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惊醒过来。
冰冷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将他捆得如同待宰的牲畜。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般酸痛难忍,爆炸冲击留下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员啊,怎么会落入这种地狱般的境地?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引来了绑架者的注意。他们依旧覆面,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眼镜早已在混乱中不知所踪,对于高度近视的何源而言,现在的世界就是模糊一片。
“这个人,价值够吗?”一个清冷得不带丝毫温度的女声响起。何源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如同评估一件货物,那目光刺得他每一寸皮肤都绷紧战栗。
“价值不够,就撕票。”另一个同样年轻却更显冷酷的男声毫无波澜地接话。
撕票?!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何源混沌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原来对方是想用他……去交换什么!
“还不如抓北岭的那个负责人呢,”江鹰嘀咕着。
夏望知道对方只是嘴贫,便冷冷地回应道:“北岭的人少招惹。”
“知道啦…你说他们能找得到这里吗?”清冷的月光勾勒出江鹰全副武装的轮廓,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随意,目光扫过同伴,“东西,都处理干净了?”
“嗯。”夏望冷淡地应了一声,视线随意地撇向脚边那堆从技术部带出来的“战利品”。
此刻,它们已彻底沦为冰冷的废铁,每一件电子设备都被精准地暴力剖开,核心芯片被彻底击碎,散落一地,如同被挖空了心脏的尸体,在月光下无声地陈列着。
“啧,真是……”江鹰烦躁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片,语气里混杂着不甘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恼火,“你说……那个人,西岸,怎么就偏偏没死透呢?”
“没打中要害吧。”夏望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正低着头,专注而熟练地检查着手中的枪械部件,动作稳定得像在完成一项日常流程。
确认无误后,他才抬眼,看向月光下弥漫着铁锈和机油味的破败厂房深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雇佣兵特有的务实与冷酷:“这次的目标,活着回去就够了。”
“回去?!”江鹰的声音陡然拔尖,“你觉得我们这次回去,还有活路吗?!”
“任务不算完全失败,顶多……降级。”夏望垂着眼睑,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然呢?你打算现在就闯进北岭中央医院,把那个叫西岸的就地击毙?”
“够了!我说够了!”江鹰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泄愤般狠狠一拳砸在身侧的墙上!墙体簌簌掉下一片灰,牵动了左肩的伤,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想回去了!死也不想!”
“悠着点,你还有伤。”夏望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显然对这种爆发习以为常,“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可选?不归队?等着被集团在全大陆通缉,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到死?”
“我们被集团养大,从生下来那天起,命就是集团的。”他用陈述事实般的冰冷口吻,重复着这早已刻入骨髓的规则,试图碾碎她最后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