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停了不过两日，潮湿的空气里还裹着水汽，市局的报案电话又一次打破平静。这次的报案人是城郊“清砚斋”的老板老周，他在凌晨发现自己刚收来的一幅清代古画不翼而飞，画案上却多了一滩深褐色的印记，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林砚带着小陈赶到清砚斋时，晨光刚透过雕花木窗照进屋里。老周瘫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攥着半块碎裂的砚台，声音发颤：“那画是我上周从一个农户手里收的，画的是《江雾归舟图》，据说传了三代，昨晚我锁了前后门，门窗都没坏，画怎么就没了？”
小陈蹲在画案前，用手电筒照着那滩印记。印记呈不规则形状，边缘泛着暗黄色，他用棉签蘸了一点，凑近闻了闻：“林队，这不像普通的血迹，有点墨味，而且质地比血稠。”
林砚的目光扫过墙面。清砚斋的四面墙都挂着字画，唯独靠近画案的那面墙空着一块，墙面颜色比周围浅，显然是刚取下字画的痕迹。他伸手摸了摸墙面，指尖沾到一点细微的粉末，凑近一看，是浅灰色的，带着点油性。
“老周，丢画的位置是不是在这？”林砚指着空墙。
老周点头：“对，我昨晚把《江雾归舟图》挂在这，特意检查过挂钩，很结实，怎么会掉？”
这时，技术队的老张赶了过来。他接过小陈手里的棉签，又在墙面取样，用便携式检测仪测了一下，眉头皱起来：“这印记里有朱砂、松烟墨，还有……动物血，而且是陈年的血，不是新鲜的。墙面的粉末是桐油灰，老房子补墙常用的，看这粉末的氧化程度，墙面最近被撬过，只是撬得很小心，没留下明显痕迹。”
林砚心里一动：“有朱砂和松烟墨，说明这印记和古画有关，凶手不是单纯偷画，还特意留下这个印记，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条窄巷，巷子里铺着青石板，石板上有几处浅浅的脚印，因为刚停雨，脚印还没完全干。脚印的纹路很特殊，鞋底有两道平行的凹槽，像是某种工具鞋。
“小陈，查巷子里的脚印，还有附近的监控，特别是凌晨一点到四点的。”林砚转身，“老周，你收画的时候，有没有人知道？除了农户，还有谁见过这幅画？”
老周想了想：“收画的时候，隔壁茶馆的王老板在场，还有一个姓刘的收藏家，他上周来我这，特意问过有没有清代的山水画，我没告诉他我收了这幅画。”
当天下午，排查有了线索。巷子里的脚印来自一双老式的木工鞋，这种鞋现在很少见，只有城郊的一家老木工坊还在做。小陈找到木工坊的老板，老板说，上个月有个男人来买过一双这种鞋，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左脸有一道疤，说话声音很低，没说名字，只说要“防滑、耐磨，能走窄巷”。
“左脸有疤？”林砚看着小陈传来的画像，“老周说的刘收藏家，你见过吗？他有没有疤？”
小陈摇头：“还没见到刘收藏家，他电话打不通，家里没人，邻居说他昨天下午出门后就没回来。”
另一边，老张对印记的检测有了新结果。他拿着报告找到林砚：“林队，那印记里的动物血是狗血，而且朱砂和松烟墨的比例，和清代中期的制墨配方一致，更奇怪的是，我在印记里发现了一点纤维，是蚕丝的，和清代古画的绢布材质一样，这纤维很可能来自《江雾归舟图》。”
“来自古画？”林砚皱起眉，“难道凶手在偷画前，先在画案上留下印记，还故意让纤维粘在印记上？这太刻意了，不像是偷画，更像是在‘预告’什么。”
傍晚时分，小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刘收藏家的尸体在城郊的废弃窑厂里被发现了。尸体靠在窑壁上，手里攥着一角绢布，正是《江雾归舟图》的残片，尸体旁边的地上，用同样的深褐色印记画了一艘小船，船头朝着窑厂的深处。
林砚赶到窑厂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窑厂废弃多年，里面堆满了断砖，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刘收藏家的尸体已经僵硬，致命伤是胸口的钝器伤，伤口形状不规则，像是被砖块砸的。
“林队，你看这个。”小陈指着尸体手里的绢布，绢布上除了墨色的船影，还有一个小小的印章，模糊不清，只能看清一个“江”字，“老张说，这印章的风格和清代中期的画家江砚臣一致，而《江雾归舟图》，传说是江砚臣的最后一幅画。”
林砚蹲下身，看着地上的小船印记。印记比清砚斋的更清晰，边缘还沾着一点窑土，他突然注意到，小船的船尾画着一个小小的倒三角——和之前连环杀人案的符号有几分相似，但没有套圆。
“老张，这个印记和之前的符号有没有关联？”
老张摇头：“成分不一样，这个没有铅粉，而且符号的寓意也不同，小船在古画里通常代表‘归乡’，但加上窑厂的环境，可能是‘归葬’的意思。”
这时，小陈的电话响了。挂了电话，他脸色凝重：“林队，老周出事了，他在清砚斋被人打晕，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写着‘画在江底，人归窑土’。”
林砚立刻赶回清砚斋。老周已经被送到医院，没什么大碍，只是头部受了轻伤。桌上的纸条是用毛笔写的，墨色发暗，和印记里的墨一致。小陈检查了纸条的边缘，发现沾着一点水草——江城的江底确实有很多水草。
“江底？”林砚看着纸条，“凶手把画藏在江底，还留下纸条，是在挑衅我们？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突然想起刘收藏家手里的绢布印章——江砚臣。江砚臣是江城人，传说他晚年隐居在江边，死后葬在江底。难道凶手认为《江雾归舟图》应该和江砚臣一起“归葬”江底？
“查江砚臣的资料，还有他的故居和传说中的葬地。”林砚下令，“另外，老周说的王老板，重点排查，他是除了老周和刘收藏家之外，少数知道古画存在的人。”
第二天一早，调查有了突破。江砚臣的故居就在城郊的江边，现在是一处废弃的老宅，而传说他的葬地，就在老宅附近的江段。小陈在老宅里发现了一双木工鞋，鞋底的凹槽和巷子里的脚印完全一致，鞋边还沾着水草和江泥。
“林队，王老板的行踪查到了，他昨天下午去了江边，租了一艘小船，至今没回来。”小陈拿着监控截图，“而且我们查到，王老板的祖父，就是当年收购江砚臣字画的古董商，后来因为字画失窃，跳楼自杀了，王老板一直认为，是刘收藏家的祖父偷了字画。”
林砚立刻带人赶往江边。江边停着几艘小船，其中一艘的船头沾着窑土，正是王老板租的船。他让人划船在江砚臣葬地附近搜索，终于在水下三米处发现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江雾归舟图》，画的右下角，赫然印着那个“江”字印章。
就在这时，远处的江面传来一阵马达声。一艘快艇快速驶来，驾驶快艇的人正是王老板，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朝着林砚的船冲过来：“那画是江家的，是我王家的！刘家人偷了几十年，我要让他们陪葬！”
小陈立刻启动船的马达，避开快艇。林砚站在船头，看着王老板通红的眼睛：“你祖父的事是误会，刘收藏家已经死了，你现在住手，还能从轻处理！”
王老板却不听，他调转快艇，再次冲过来。林砚抓住机会，当两船靠近时，一把抓住王老板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船上，反手按住。王老板挣扎着，嘶吼道：“那画本来就该沉在江底，和江砚臣一起！谁也不能碰！”
林砚看着他，眼神平静：“古画是文化遗产，不是你复仇的工具，你为了几十年前的误会，杀了刘收藏家，还想毁掉古画，这不是守护，是犯罪。”
““《江雾归舟图》被成功追回，王老板被依法逮捕。林砚站在江边，看着江水缓缓流动，手里拿着那幅古画的照片。画里的江雾弥漫，归舟隐在雾中，像极了那些被仇恨蒙蔽的人心——看似有方向，实则早已迷失。
他转身对小陈说：“把古画交给博物馆，让专业的人修复和保管，别再让它卷入人心的纷争里。”
小陈点头，看着林砚的背影，突然觉得，比起那些诡异的案件，更难破解的，是藏在人心深处的执念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