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治疗比较复杂,可能需要结合药物和其他手段,家长要做好长期治疗的心理准备。”
“尽早去,早去早控制。”我叮嘱。
虐待动物者大有可能升级到伤害人身,首次虐待行为发生后的6个月是黄金干预期。
我不知道视频中的少女出现这种症状有多久,是首次还是惯例?
也不知这位少女是什么类型的施虐者,是人格障碍发作还是情绪性的发泄?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她尽早有回转的余地。
过了两天,云淡风轻又发了信息过来。
“老师,孩子说她没病,不肯治疗,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要心理治疗加药物结合电击治疗。”
“我想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长大就会懂事,长大就会变好……
是少年管教所里家长群体的特色标配,主打不管不顾鸵鸟式育儿。
长大会变好变懂事的孩子,搭建在健全心智的基础上,从有毒的土壤里成长出来的种子,只会越来越畸形。
“可能会越来越严重,家长可以和医生详细聊聊。”
那边沉默了一天:“我和我哥商量了一下,先按厌学来你这治疗可以吗?去医院影响不好,孩子也不同意,其实孩子挺乖的,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这位姑姑后面站着一位隔空喊话的隐形父亲,母亲沉默是金不知身在何处。
人性那部分的我想拒绝,职业那部分的我有好奇。
她微信里所属地是隔壁的深市,我说:“这里太远了,心理疗愈是一个长期的陪伴过程,在当地找适合的咨询师比较好,需不需要我介绍那边优秀同行给你?”
“不用,我哥说远一点更好,萱萱不上学,我们有时间。”
什么叫作远一点更好?
约十六七岁的女孩,低眉顺眼的俯首跟在姑姑后面,不cosplay的装扮后有种纯天然的清秀,高挑的身材套着一件又宽又大的丅恤,上面画着一个抽象的黑色骷髅,空荡荡的眼眶透露一种无所畏惧的邪恶。
姑姑很斯文讲话很温和:“老师,她叫陈沭萱,最近学习压力大休学了,找老师开解开解。”
粉饰太平得我不知如何开口。
她转向女孩,笑得有点讨好:“萱萱,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老师说一说,让老师帮助你,等结束了我再来接你。”
女孩低垂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神色,好像在认真听讲又好像在认真思考,直到姑姑离开的关门声响起,嘴角才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鄙夷笑容。
“陈沭萱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说。
陈沭萱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珠是浅淡的琥珀色,可惜瞳孔深处像碎冰晶般的冷光影响了它原本的美感。
嘴角仍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双手抱臂后靠着椅子,冷冷地看向我,没有回答前一句,似在等待下一句。
“你有想咨询的目标和内容吗?”
“没有。”很冷淡,惜字如金。
“这么说你是被逼营业的?”我笑了笑。
她似暗中翻了个白眼,对我老旧的幽默感懒得回答,沉默地扭头看向周围打量着。
青春期的孩子活在一个世界将来是我们的理想中,用爱搭不理来对即将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们彰显优越感。
前浪只能好脾气地自说自话:“你可以思考一下,也可以和我一起确立想要咨询的内容。”
她看了周围一会儿,似乎对我侧边的间格柜有些兴趣,站起来走过去细细打量。
她的沉默像是较量又像是挑衅,我没有再理会她,打开她姑姑发来在医院测试的量表。
Hare精神病态量表是评估一个人精神病态特质的同理心缺失程度,情绪调节困难量表(DERS)则是检测情绪转化机制,前者侧重人格后者侧重情绪的心理评估。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咣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地上散落着几片白色的碎片。
我的格柜上只放着一只白色小天使的陶瓷摆件,东西不是十分值钱,是多年前去景德镇旅行途经一家手工作坊,看到肉乎乎胖脸微笑的样子十分可爱,小小的翅膀在后背张开对自由的向往,老板说每一件手工出品都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