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杀乌屠滨和乌屠淙?”他自顾自卸下头盔晃了晃脖子,目光却一瞬都没有离开过沈筠:“嗯?洛神娘子。”
沈筠觉得,她现在的这副尊容,大概和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差不多。
刚才曹寿坐了半天都没认出来潜鱼行上的人是她,可魏邵祖居然只一眼就能叫出来。
沈筠突然意识到,这是镇守一方的将领,是真正战场上厮杀过,手里握着兵的封疆大吏,朝廷一品大员。
她是不是有点…疯过头了?
沈筠整个人僵在原地,魏邵祖也不催,就静静等着,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好像沈筠的那些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只要乌屠滨和乌屠淙死了,魏将军还是剿匪平乱的大功臣。”
事已至此,早就没有退路了,沈筠咬咬牙,顶着他的目光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吐了出来。
“珠州府勾结贼寇截杀皇商,沈氏求助东南提督魏大人,魏大人孤军深入,发现珠州府勾结贼寇屯兵万余意图谋反,危急关头,魏大人斡旋期间,斩珠州知州、贼寇于阵前…”
“你信口雌黄!”话音未落,曹寿已经跳起来,手指几乎戳到沈筠脸上:“你给本官住嘴!”
沈筠没理他,话说到这里,她反而不紧张了,甚至逐渐生出几分游刃有余的错觉。
“贼首坐着沈家的船来,贼寇养在珠州,杀珠户的火炮是从珠州府库里拿出来的,这一切和你东南提督有什么关系?”沈筠的音调一句比一句高,语速也跟这越来越快:“珠州府没了,贼首死了,沈家用人失察,魏大人孤身平叛,替枉死珠户伸冤,救万民于水火。”
一口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魏大人功德无量。”
不料魏邵祖听完仰头大笑起来。
再低下头,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目光阴沉逼人:“谁给你的胆子,挑拨离间?”
沈筠确实在挑拨离间,可是那又如何呢?
亲兄弟尚且自相残杀,大难临头,难道这群勾结一处的官匪反而能患难与共吗?
“魏大人,朝廷是讲证据的,人死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只要场面上别太难看,回了夔州,兵马在手,就算陛下心里结了个疙瘩,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的。”
沈筠说着,身子往前凑了凑,人几乎贴到了案几上。
“魏大人带了多少兵?珠州府衙有多少府兵?南海之上又窝着多少水贼?”
“现如今珠州到底是谁的天下?谁有退路,谁没有退路,魏大人义薄云天,就不怕别人先动手吗?”沈筠越说越激动,几乎都要把自己说服了,声音也不自主的越来越大。
直到唰的一声,魏邵祖腰间长剑出鞘,搭在她的脖子上。
沈筠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魏邵祖并没有动手,只是一下一下用剑刃敲着沈筠的脖颈,姿态轻松。
“那你的价值是什么啊?”魏邵祖眯起眼睛:“你是死是活,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沈筠的脖颈上被割出一片细细碎碎的伤口,又疼又痒。
她有点难受,偏过头去拿匕首挡了一下。
可魏邵祖目光落在那只未出鞘的匕首上,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扑面而来的气势瞬间让沈筠的心脏都跟着发颤。
“魏将军认识这把匕首的主人?”她顶着刀剑笑起来,上半身使劲往前探,近到能看清魏邵祖脸上的斑点和疤痕:“不知将军是希望草民引荐,还是,杀了他。”
话音落下,长剑慢吞吞的从沈筠脖颈上移开。
魏邵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脸色很难看。
他手指握的很紧,突然间眸光一凛,手腕一翻,长剑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转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