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拉我呢。”江生睁眼扫了她一眼，眼圈有些红，紧接着便又闭上眼睛推拒着：“我那个手用不了，你家啥子地方用人，我都做不得，你莫来找我了嘛。”
一直以来，沈筠都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她不知道沈敬程为什么甘心把沈筎送出去，不知道沈显灏谋划着弑父杀兄图什么，更不知道东海之上层层叠叠的尸身在魏邵祖、曹寿、岑照川这些人的眼里算什么。
名扬天下的垫脚石，可有可无的垃圾，还是扳倒别人的筹码…
到了现在，她也不明白，明明江生这一箭是因为自己才挨上的，为什么他不但没有怨怼，甚至连携恩图报的意图都没有。
因为蠢吧。
沈筠想。
因为蠢卖掉渔船，因为蠢在河上勤勤恳恳讨生活，也因为蠢把自己饿的瘦成麻秆一样。
她在边上坐了很久，隐约听见江生极轻地抽泣了几下。
“我家以后是我说了算的。”沈筠扣着船板上被溅出的火星烧出来的黑点，状似无意地说着：“我有三个哥哥，已经没了两个，还有一个离死也不远了，你跟我回去，我叫我爹认下你，往后有富贵，也有人伺候，用不着做什么。”
这话一出，江生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坐起身，像是听不懂沈筠在说些什么。
“你说啥子！”江生撑着船板往前探着身子，几乎快要贴到沈筠脸上：“你再说一遍！”
沈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人下意识往后躲。
可江生却又往前凑了凑，甚至还不依不饶地要求她：“你再说一遍。”
沈筠觉得那些话说起来有些尴尬，可眼前黑亮的眼睛让她避无可避，她吞了吞口水，有些恼了，就一巴掌拍在江生的额头上，把人拍了回去。
一面往外走，一面告诉他：“你往后要叫我阿姐。”
沈筠手底下没轻没重惯了，这一下正让江生还未愈合的伤口装在船板上，他人嘶嘶哈哈的大叫起来，可夹在叫声里的，还有一声又一声的“阿姐”。
真好啊。
沈筠抬起头，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眯起眼睛。
阿姐，也有人叫她阿姐了。
“姑奶奶，咱去哪啊？”
老船公缩在一边，打断了沈筠的思绪。
去哪？
沈筠一时间有点懵，去哪啊？
她怎么知道去哪？
可老船公眼巴巴地盯着她，沈筠站在摇晃的河水里，忽然间福至心灵：“去潜鱼行。”
“你又去潜鱼行！”
外面老船公还没说什么，舱里的江生一听到这三个字，却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叫起来。
“你嚷什么！”刚被叫了阿姐的沈筠还没长出阿姐一样柔软温和的性子，掀开帘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紧接着忽然想到，江生之前就是办的闲云间的差事，给潜鱼行送东西。
于是她顿时来了兴致，人又钻回了舱里。
“说说，闲云间的事，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