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睁开,那也不过是过了0。1秒的时间,可顾倾却僵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只见宽敞的客厅中,依旧是如他所想的一片凌乱,书籍、衣服、纸片到处乱飞。客厅的正中是一个旋转楼梯,楼梯上铺的是和客厅同一色系的梨木色的木质地板,扶手的颜色则是略深的棕色。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少年赤脚站在那梨木色的地板上,地板铺满灰尘,可少年的双脚却如最洁净温润的羊脂美玉,漫不经心踩在灰尘之间。
视线随着白皙圆润的脚趾上移,掠过**的脚踝与小腿,宽大的灰色睡袍,和领口精致的锁骨,落在少年脸上。
漆黑如墨的眼眸映着莹莹灯光与他对视,清清泠泠,干净透彻如水晶般的目光,让人有种落进漩涡中的无力与晕眩感。
顾倾以前一直以为,小说古文中所说的“肌肤似雪,眉目如画”是种酸的让人掉牙的夸张比喻,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却翻来覆去只回响着这两个词。
少年的肌肤其实呈现的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脆弱的颈项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可是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清泠的双眸,却生生给人一种纤尘不染地谪仙感觉。
顾倾在原地整整僵立了半分钟,这于他本该是绝对不会犯的错误,可是此时此刻,在这诡异的深夜别墅后,突然出现的空灵少年,却让他在惊艳之余,有种毛骨悚然地戒惧,脑中甚至闪过吸血鬼、倩女幽魂、折翼天使这样的字眼。
等顾倾回过神,少年已经扶着楼梯,赤脚在台阶上往下迈了三步。
他的神经陡然一阵紧绷,脚步正要挪动,却听少年开口道:“你是蒋越请来的新保姆?”
少年的声音悦耳、干净,音色有些沙哑,又透着淡淡的凉意。
顾倾一愣,万般思绪在脑中飘过,却让他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少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几眼。
顾倾发现,少年的身高只到他下巴,大约是一米七五左右,打量他的目光中没有探究、没有居高临下,却也没什么温度。
顾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自发自觉地左右脚交错,摆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
少年却一扭头,目光落在一旁的面条上。他毫不打招呼地端起锅子,动作笨拙地拿着筷子,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口中。
修长的眉皱起来,少年嫌弃地丢下筷子和锅,朝顾倾抱怨道:“为什么面是咸的?难道蒋越没告诉过你,我喜欢吃甜食吗?咸的面食最讨厌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落满灰尘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来,双脚盘在一起,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本书,朝顾倾挥手道:“你再去煮一碗面,记得多放点糖。”
顿了顿,少年又歪着头道:“当然要是能烤蛋糕就更好了。”
顾倾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厨房里已经没有任何食材了。”
少年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悻悻然地垮下脸。
“好吧,这么晚了也买不到食材。”少年摸摸瘪瘪的肚子,百无聊赖地打量新来的保姆,“这还是蒋越第一次替我请男保姆,你会烤甜点吗?”
顾倾正思索着怎么编个假名,一会又怎么脱身,闻言一愣,心里泛起诡异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奇怪了,深更半夜在家里看到陌生人,居然毫不惊惧害怕,反而以为是新来的保姆。明明有人在家中,客厅中却能积起厚厚的灰尘。对新来保姆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名字来历,而是会不会烤甜点。
一切的一切,简直比他突然之间成了连环杀人案的通缉犯,还莫名诡异。
少年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盯着顾倾的脸,等他回答。可是看着看着,他却逐渐骤起眉头,声音中透着迷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顾倾的心陡然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目光如鹰隼般一瞬不瞬盯着迷惘中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啊!我想起来了!”少年突然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一敲,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被冤枉为连环杀人犯的倒霉蛋!”
三
顾倾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栋陌生古怪的别墅中,听到有人对他说出“冤枉”两个字。
距离第一起命案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从他成为嫌疑犯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人相信他。除了助他逃跑的兄弟秦瑞,所有人看到他都如见了毒蛇猛兽一般。
无论是从前对他嘘寒问暖的叔叔婶婶,热情友好的同事,还是每日见面的邻居,不是避他如蛇蝎,就是一心想要从他手上谋夺财产。
这半个多月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他本就冷硬的心一点点冰封,莫名的冤屈和旁人肆意的排挤侮辱,让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栽赃陷害他的人。
可是,他却连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抓到凶手。
顾倾深吸了一口气,布满红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少年,一字一顿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挑了挑眉,看着凶神恶煞的顾倾,脸上却没露出半点惧意,反而悠悠然道:“这么说来,你不是蒋越请来的保姆?那你进来我家里做什么?”
顾倾猛地欺上前,一把抓住少年领子,咬牙切齿道:“把刚刚的话给我说清……唔……”
顾倾浑身猛地一阵哆嗦,趔趄着后退几步,望着少年云淡风轻的面容,眼中真正露出了惊慌之色:“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刚刚,他抓住少年衣领的瞬间,全身却突然仿佛被电击一般,连五脏六腑都一阵酥麻。如果不是他见机不对,放手迅速退开,恐怕现在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