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追随新帝一党的老臣多数都是跟着先皇守了大半江山的,论资历和年岁都比裴砚苏要高上许多。
按理说,他们是不服裴砚苏一个初出茅庐的病秧子坐上丞相之位的。
起码在新帝刚登基之时,确实无人信服于他。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先皇重用裴砚苏,是因为他的老师齐濂。
那位曾扶持先皇继位的前朝帝师,将满心筹谋算计全部倾覆于先皇的大统之位,也曾是先皇最为信任之人。
本该是一段佳话,可临了这二人却分道扬镳。
谁也不知是因何缘故,齐濂堂堂帝师,内阁首辅,居然愿意委身翰林院做一个区区小吏。
再之后就是裴砚苏科考夺魁入仕,金銮殿上,先皇听说裴砚苏是齐濂的得意门生,便大手一挥钦点了他去内阁做太子少师。
从太子少师到内阁首辅,他走的便是齐濂当年的路。
老臣们虽不信服他年岁轻,初出茅庐,真的能够将新帝扶持起来,但如今纵观朝堂,也只有裴砚苏一人手握先皇遗旨,能够与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一较高下了。
裴砚苏摆弄着面前的茶水,庭前精致的小炉子将紫砂壶里的水烧得滚烫,壶嘴时不时漫出一点沸腾的水渍来,腾腾的热气飘散在三人中间。
见两人骂得起劲,温文尔雅的文臣此时唾沫横飞,裴砚苏只一个劲的给他们添水,竖起一双耳朵听着,却不搭话。
颜卿也跟着姚顺应和:“是,这摄政王不过是仗着先祖嫡出的身份,就敢手握重兵藐视皇权,根本不把你我这些先皇留下的老臣放在眼里。”
“可裴大人您不一样,您手中握着先皇遗旨,名正言顺的扶持新帝,文武百官对您一呼百应,摄政王若是不满,那便是要造反,是要遭到全天下百姓诟病的。”
姚顺连连点头:“可不,也就是仗着裴大人这些时日不在朝堂,摄政王才敢如此张扬,欺压先皇老臣不说,居然还敢当朝议旨抄家流放,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哪!万幸是裴大人无碍,若非如此,只怕今日朝后,摄政王的皇城卫就要到我俩的府门上了。”
他们谁都知道,这摄政王是铁了心要跟先皇的老臣们较劲。
朝堂上下,莫说他们这些臣子,就是新帝和太后加在一块,都不如裴砚苏一人争辩得多。
摄政王如今已然权倾天下,无人可指摘半句,若是没了裴砚苏同他争辩,这朝堂还不知道要被摄政王如何把控呢。
他们是愿意扶持小皇帝,为之倾注一切,可又不如裴砚苏肝脑涂地,舍身忘死。
听见二人奉承这话,裴砚苏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笑笑。
这是在给他戴高帽了。
前世便是这群老臣推他一人在朝堂上跟元徵斗,他们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直到裴砚苏和元徵一起死了,新帝重掌大权,这些人反倒成了新帝手握大权的肱骨,共享新朝锦绣。
若是以前,听他们如此奉承伏低,裴砚苏定会撑起这一身病骨,不顾自己的安危和腿伤,直接冲向皇宫,为那些被元徵抄家拿捏的老臣讨个公道。
可如今,裴砚苏只拢起袍子,抬头朝二人笑笑:“二位大人也瞧见了,我如今这身子骨,只怕是连金銮殿的那几十级台阶都上不去,又如何能稳在堂堂摄政王殿下面前,同他争辩这种生杀抄家的大事?”
说着,裴砚苏还不忘掩面低咳两声,以显示他如今柔弱的身子骨。
姚顺扶着茶桌的手紧了紧,对上裴砚苏的眼神,瞧不出半分推诿的意思来,可他听着裴砚苏这话,却半点不是滋味。
以往的裴砚苏,可不是这般的缩头乌龟。
他可是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朝堂上指着摄政王的鼻子,骂他狼子野心的当朝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