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话,多半是道听途说来的。
“婆婆聪慧过人,晋江阁有今天全是她的功劳。”宁婉静不了解老夫人的脾性,不过老夫人不喜欢夏姜芙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她不敢说太多,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老夫人,饶是如此,老夫人仍不高兴,夏姜芙有什么能耐?无非就是勾引人,勾得先皇对她神魂颠倒,又勾引顾泊远对她言听计从,狐媚子一个!难怪帮姑娘们演戏挣钱,市井出身,见钱眼开,分明是一丘之貉。
“再大的名气也改不了出身低贱这一事实,你婆婆唯利是图我行我素,惯会迷惑人心,你别被她糊弄了。”老夫人抬手顺了顺宁婉静鬓角的碎发,语重心长道,“你是将来的长宁侯夫人,皎皎要你扶持的地方的多,我不想皎皎像他父亲,为朝廷出身入死半辈子,赫赫军功被妻儿嚣张跋扈抵了七七八八”
放眼整个安宁,谁的功劳大得过顾泊远,换作别人早就加封进爵了,偏偏被夏姜芙拖累停滞不前。
宁婉静静静听着,没有反驳老夫人,从容道,“公公文武双全,我父亲也时常称赞他。”
听了这话,老夫人顿时笑逐颜开,“你父亲学富五车,受天下人敬重,他和泊远是君子惜君子罢了!”
宁婉静笑笑,陪老夫人闲逛了会,待老夫人累了送她回屋休息,稍后走出祠堂朝颜枫院去。
白茫茫的天飘起了小雪,淅淅沥沥落在素色油纸伞上,仿若画卷铺开的雪景。
凝香撑着伞,她揉着自己脖子,不知为何,陪老夫人闲聊几句竟然比她忙一天下来都累,老夫人三言两语不离出身德行修养,话里话外贬低夏姜芙,顾越流几兄弟是孝子,听了老夫人的话不翻脸才怪。
“大少夫人,您要累了就回心湖院吧。”凝香看她脸色透着疲惫,忍不住劝道。
宁婉静摇摇头,“不碍的。”
不同于祠堂的冷清,颜枫院里热闹非凡,老远就听见顾越流的大嗓子,“大,大,大”
顾越流处于变声期,声音又粗又嘹亮,听着总让人想笑,凝香抖了抖伞上的雪,笑道,“六少爷他们又在掷骰子了,约莫昨晚没输够呢。”
宁婉静无声笑了,只听屋里传来声狼嚎,“三哥,不要害人啊”
用不着说,顾越流又输了。
顾越泽十赌十赢,昨晚念及夏姜芙和宁婉静的面子让二人赢了点彩头,而顾越流是输得满面通红离开的,竟然还不死心,“要奴婢说,往后掷骰子就该避着三少爷,六少爷咋就不懂呢?”
宁婉静无声笑了笑,身上疲惫一扫而空,脚步轻快往里走,“我也试试运气去。”
要是所有人都避开顾越泽,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屋里,除了顾泊远大家都在,夏姜芙坐在上首,其余几人围着梨花木圆桌站着,黑压压的头挤在一起,“大,大,大”
“小,小,小”
夏姜芙兴冲冲拍桌,一锤定音,“好,我开一二三,小”
瞬时,响起顾越流近乎崩溃的咆哮,“娘,不要啊,您老手下留情啊。”
随之响起的是夏姜芙咯咯咯大笑,手臂摊开,将输了的钱财往自己跟前捞,嘴里振振有词,“战场无父子,赌桌无母子,我靠手气赢来的。”
“哪儿是手气,分明是三哥有意放水”顾越流嘴巴翘得能挂水壶了,一屁股坐在凳子椅子上,神色萎靡。
“六弟又输了?”宁婉静取下腰间荷包,从中拿了几颗金花生搁在顾越流面前,“大嫂送你的。”
顾越流双眼放光,转身朝宁婉静道,“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哥这个媳妇不是白娶的。”
这话逗得宁婉静羞红了脸,顾越皎抬手给了他个暴栗子,斥道,“没大没小。”
顾越流顾不得疼,慌忙捂紧面前的金花生,“来来来,接着来。”
顾越涵让开位置,宁婉静自然而然坐在顾越皎旁边,顾越白打趣,“大嫂,都是弟弟,没理由六弟得了金花生我们就没有吧”
要知道,除了夏姜芙和顾越泽,他们都输着呢。
宁婉静一瞧,顾越白和顾越武同时摊开双手,可怜巴巴望着她,她朝荷包撇了眼,豪爽的给了两人八颗花生,顾越泽和顾越涵双手一摊,“大嫂,还有我们的。”
宁婉静:“”
顾越皎一人给了一巴掌,“还要不要?”
顾越涵收了手不吭声,而顾越泽脸皮厚不怕事,“都是弟弟,为什么不能要,大哥也太厚此薄彼了些,大嫂你说是不是?”
宁婉静无法,公平的给了两人花生。
夏姜芙坐庄,骰子在铁器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夹着顾越流吼叫,仿若夏日聒噪的蝉鸣。
屋里暖烘烘的。
顾越泽手气好,照理说跟着他押错不了,可他是个孝子,时不时给夏姜芙放水,有时候连续几局都是错的,气得顾越流怒骂不止,好脾气的顾越武受不了,也跟着骂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秋翠急促的脚步声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她扯着嗓门喊了声‘侯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