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被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往身旁的柱子后一缩,整个人藏得严严实实,只探出半个脑袋,心中默念:不听不听,只要我没听见,紫黎殿的事就跟我没关系!
“该死的紫黎殿,只认金钱,竟然连刺杀储君的活计也敢接,若不是……若不是咱们的人手盘踞在东边,我非得将紫黎殿连根拔除!”童文远骂的恨恨,脑子一转,连拍了大腿两下,“殿下!你说昨日刺杀的人不会是浮白吧!”
此话一出,童文远就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以浮白的身手以及做事的严谨程度,不至于只到这种程度,是他妄言了。
然而却不想,他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花瓶破碎的声响。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唐安露出一脸震惊之色,脚边是太子最喜欢的白釉色描天晴的花瓶碎片。
好小子,这可是太子最喜欢的花瓶之一,童文远在心中为唐安哀悼,沉默的等着殿下开口责罚。
然而等了半晌,殿下却毫无反应?
童文远慌忙用眼角余光去瞥太子,却见殿下竟望着唐安的方向怔怔出神!
难不成……莫非是因唐宁比他更俊俏几分,才独得殿下青睐?童文远悲从中来,不禁暗自愤愤。
唐安原本藏得严实,冷不丁听到童文远提起“浮白”二字,心头猛地一紧,还以为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还真不怪他心虚,这些时日过得太过安逸,若身份败露,岂不是又要重回那饥一顿饱一顿的狼狈光景?又哪比得上如今锦衣玉食来得舒坦!
他心下一慌,下意识往旁边一缩,却不料“啪嗒”一声脆响,竟将身旁的花瓶扫落在地,霎时碎成数片。
两道目光齐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灼得他抬不起头,耳根发热,正想请罪,却突然发现此情此景……好像有些熟悉?
见鬼了!怎么又是花瓶?!
唐安晃了晃脑袋,不敢抬头,见良久也没遭受到责罚,便又偷偷将花瓶的碎片往身后藏了藏。
“呵。”卫舜君轻笑出声,这一下,倒是将唐安吓得一个趔趄,不敢动弹。
童文远来来回回打量着殿下和唐宁,只觉得两人之间万分奇怪,竟然有一种他融不进去的诡异感觉。
太奇怪了,太安静了。
殿下自他提及“浮白”后,便再未发出任何指示,甚至连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都停止了。而那道原本落在他身上属于殿下的视线,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移了?
太子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唐安和童文远的心同时悬到了嗓子眼,“哦?那浮白……三个月了,还未抓住吗?”
他的目光淡淡从唐安身上扫过,看似随意,却让唐安浑身瞬间绷紧,这哪里是在问童文远,分明是对他的一场试探!
太子果然在查他!而且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
唐安顿时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窜起,他强作镇定地垂下头,脑中却已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这舒坦日子终究是到头了!什么蒸羊羔、温泉水暖、月钱丰厚……怕是都要化成泡影。
还是得想办法脱身,否则下次碎的就该是他的脑袋了!
此地不宜久留!
唐安还沉浸在即将要失去这份饭碗的痛苦之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缝线,头无意识低垂着。
就在这时,厢房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周总管挺着微胖的肚子,板着脸走了进来。
他一双精明的眼睛习惯性地在屋内扫视,随即猛地定在了地面那摊碎片上,瞳孔骤然收缩。
“唐宁!”周总管尖厉的嗓音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的沉闷,他几步冲过去,颤抖着手指着那堆瓷片,“你、你!这可是春窑今年进贡的顶级白瓷瓶,统共才得了十二个!陛下亲赏给殿下的!你、你……”
他气得嘴唇哆嗦,脸涨成了猪肝色,“扣钱!这个月月钱你别想拿了!不,下个月的也一并扣了!”
唐安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砸得晕头转向,下意识便抬手捂住耳朵,周总管见他这副鸵鸟模样,更是火冒三丈,吸了口气正要继续发作。
“孤饿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主位那边飘来,打断了他蓄势待发的怒火。
卫舜君不知何时已放下了茶盏,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总管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传膳。”
周总管一腔怒火硬生生被噎了回去,腰都弯了几分,“是是!属下糊涂,竟忘了时辰,马上,马上就派人送上膳食!”
他边说边急急后退,临转身前,还不忘剜了唐安一眼,那眼神锋利如刀,明明白白写着,“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只有站在一旁的童文远,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看看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的卫舜君,又看看因躲过一劫而沾沾自喜的唐安,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震惊。
殿下刚刚……竟然出声打断了周总管的训斥?这太不对劲了!绝对不对劲!
膳桌上的气氛格外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