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之下,太子倏地睁开眼,眸中哪有一丝睡意,全是难以置信的愕然与挫败。这与杜茵茵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他急火攻心了竟然信了她,闹出这等玩笑,枉费他一番精心筹划,竟是……竟是全喂了木头!他气得暗自磨牙,这唐安,莫非真是个瞎子?!
唐安仔仔细细的将太子裹了个紧,心里却又有些失落,他今日必须得趁夜色而去,太子睡着了让他怎么开口?
这几个月的时光,轻松快乐,工钱还不少,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接任务刺杀,唐安打心底里觉得这份活不错,也有部分太子的原因吧。
他原以为太子纨绔成性,肩膀难以担得起大任,徒有美貌,可这些时日看来,太子兢兢业业的学习,每日处理的文书能从早批阅到晚,眼下的青黑一日较一日严重,而在外还得装作不谙世事的纨绔模样。
不过是为了自保。
唐安心里酸涩,他一走这不全便宜了冯九,一想到太子日后要像对待他一样的对待冯九,唐安就觉怒火攻心,连眼睛都觉得酸涩极了。
“殿下。”唐安跪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见卫舜君睡得正熟,轻声叫了一声。
他该如何告别?
再不走,他连命都保不住了。
心里一横,如今不太可能将太子吵醒,罢了,他省吃俭用些,剩下的银钱应该还能用上一段时间,这样想着,唐安咽了咽口水,对着太子开口,准备告别。
“殿下,属下这就走了,归期未定,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唐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床上他包裹的人茧好像动了一下,下了唐安一跳。
床榻上,卫舜君原本以为唐安开了窍,准备对他说些什么,没想到,张嘴就是辞行!
他还敢跑!
“你敢!”
那原本慵懒侧卧在床内的身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带有一丝喑哑,哪里像是睡梦中的人?
屋内陷入了一种沉默。
唐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他没听错,太子醒了!
醒了好啊,还能顺道要点银钱傍身。
唐安咧着嘴就要开口,没想到一抬头,卫舜君半倚在榻上,一只手肘将身子半支起来,墨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脸颊。在昏黄跳跃的光线下,那张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上带着愤怒,唐安从来没有见过卫舜君这样的神情,他心头一颤。
卫舜君的那一双眼眸,在阴影的勾勒下,亮得惊人,视线牢牢地钉在了唐安身上。
“辞行?”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心头发寒,“你要去哪里?”
唐安收了笑,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回答,“属下……属下才疏学浅,武艺不精,近日更是屡屡失职,险些让殿下陷入险境。自觉才德不堪,难当护卫重任,恐日后……误了殿下大事。故而……恳请殿下准许属下离去,另谋出路。”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些破碎,“属下……想回乡看看。”
“回乡?”卫舜君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唐宁,你不是说是孤儿出身?”
唐安心尖一跳,他倒是忘了,他以唐宁的身份进入沈府的时候,确实家世写的是孤儿,没等他想出个理由圆回来,就见卫舜君开口。
“难道说……”卫舜君慢悠悠地继续道,他支起身子,缓缓坐直,动作看似闲适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压迫,“你觉得,跟着孤这个朝不保夕的落魄太子,再无出头之日,所以……想另攀高枝了?”最后几个字,音调微微上扬。
“属下绝无此意!”唐安猛地抬头,急切地辩解。
“哦?”卫舜君打断了他的解释,忽然俯身向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
卫舜君伸出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用指尖极其轻佻地,轻轻摩挲过唐安的下颌,像是在挠一只猫咪的下巴。那指尖带着低于常人的微凉体温,惹得唐安一颤。
卫舜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昳丽的笑,凑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冽的酒香,拂在唐安煞白的脸上。
“不要孤的命了?”低沉的嗓音里浸透着危险的蛊惑。
这话如同惊雷贯耳,震得唐安魂飞魄散。
太子竟连这个都知道了?!
难道三皇子已将计划和盘托出?还是说……他早就落入了太子的圈套?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他想起那几次失败的刺杀,想起这些时日太子若有似无的试探,想起自己竟天真地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在察觉不对时立即远走高飞才对!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卫舜君突然动了!
他骤然从榻上起身,一把攥住了唐安胸前的衣襟,往近一拉,唐安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贯到了床上,天旋地转间,两人颠了位置。“砰!”后脑与床板撞了一下,唐安龇牙咧嘴的痛呼出声。
唐安还没喘过气,卫舜君已经带着骇人的怒气压迫上来,将他死死地禁锢住了。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可闻。